“唐叔,你就说吧,咱们咋办?”
这里就数唐立的辈分最大,大家都望向他,清如眨巴着眼睛,连这雨天也清亮不少。
“好,布匹、棉花是一路,锄头、武器是一路,米粮是一路,而且这一路极为重要。方才所得的油布,除一块留给布匹、棉花,如若不够,便从布店再买。”
“唐叔,我跟大牛哥、蓝哥一路,我们去买布匹、棉花。”
清如眼珠转了转,率先吱声,一步走到了涂大牛身旁,对他点点头。
“行吧,咱们就此分别,一个时辰后,城门口汇合,最迟等到关城门,城门关后,无论是否归来,都会启程,立即离开。”
“大牛哥,咱们走吧。”
清如率先走进雨幕中,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耽搁,只这一会儿,又有几人匆匆向城外走去,街道上的水,又深了些。
“快,都用油布给我包好了,你,那边,捆结实了,进了雨水就全废了。”
“那边,再蒙一层油布,快着些,……这雨越发的大了,……动作都快些。”
“那边,听声音应该是布店,咱们过去看看。”
清如第一个拐了过去,他们刚刚拐过眼前的街角,便看见一大长溜的马车。
“可是这布庄的掌柜的?”
清如紧走几步,来到正指挥着小二的男子身旁,恭敬地行了一礼。
掌柜听到声音回头,见是个七八岁、穿着蓑衣的小女孩儿,他正急着干活呢,不耐烦地挥挥手,
“去,去,赶紧回家去,这雨越发的大了,可不是出来玩的时候。”
清如见这掌柜,虽有不耐,但他只是挥挥衣袖,让自己离开,也说得明白,雨大了,自己该回家了。
“掌柜伯伯,我要买粗布、棉花。”
有小二过来,欲要将她拉到一旁,嘴里还嘟囔着,
“我们这货都装起来了,你个小孩子,就不要捣乱了。”
清如脚下几个跨步,轻松地避开了小二的手,来到掌柜面前,顾不得砸在脸上的雨水,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从店里着急忙慌地找出一名店小二,远远的便说道,
“掌柜,仓库里只剩下去年染花了的残布,还有陈年的棉花了,这些也要带走吗?”
清如听得分明,脚下疾走,挡在了问话小二面前,
“掌柜的,请问,这些残布、棉花能有多少,多少铜板肯出手?”
清如这次说得极快,吐字清晰,双手叠于小腹,身体板正。
掌柜指挥小二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他第一次完全转过身,正对着清如,脸上那份驱赶孩童的不耐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审视和惊疑。
他的目光像是——在重新估量眼前这个小小的身影。
“小丫头,即使老夫卖给你,你有银钱买吗?可以做得了主吗?”
话到此间,清如只听涂大牛的身后,瓮声瓮气地传了过来,
“我家小妹便可以做得了主。”
清如回头,看到涂大牛,对自己轻轻点了几下头。
听到涂大牛的话,清如回头望去,正对上他肯定点头的目光。
清如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大牛哥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也看中了这批无人问津的“宝藏”。
“进店说吧。”
掌柜领着他们进了店铺之内,
“把那布匹棉花给他们搬过来一些,就只你们几个人吧,也用不了多少,便送于你们一些吧,足够过这个冬天了。”
掌柜一时起了恻隐之心,罢了,原本也是打算放弃的。拉走,实在不合算,丢掉,他又舍不得。
如今,他就当做善事了。他挥挥手,命令小二去搬。
清如听了,人家掌柜如此,她可不是那等占便宜之人,
“掌柜且慢,你可知我们需要多少?”
清如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晃了晃,
“二百多人的布匹棉花,掌柜伯伯,你确定要送吗?”
清如扬着头,语气有些调侃。
“啊……这么多,来人,上茶水。”
他们确实有些渴了,清如很是干脆一口喝下茶水,紧接着问道,
“请问掌柜,你所说的那批残布、陈年棉花,是否足够二百人过冬所用?”
掌柜长叹口气,
“三百人也是足够,你们吃不下。不过,棉花不足,尚缺大概一百多人的。”
清如心里琢磨了下,尝试着与掌柜商量,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身板,不让人因自己年幼而轻视,
“掌柜,棉花,你这里还有多少,无论好坏,还请帮忙补足二百人的。实话跟你说,我们不是本地人,是翻了山过来的。我们五个村子的男女老少,都遭了灾,至今没有官府赈济,如今已经深秋,尚穿着单衣。掌柜,”
清如说到这里,猛地咬紧了下唇,双膝一软,“扑通”一声,竟直直地跪在了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发梢滴落的雨水,和滚烫的泪水混在一起,划过她倔强的小脸。
“还请掌柜帮忙,你一看就是个面善的,定会有好报的。掌柜请放心,我们得了些皮毛,换了些银两,我们可以买的。”
清如说到这里,听到身后动静,听得涂大牛的声音,
“掌柜,你看,”
“唉,这天年,原来不是我们一府遭灾,看来你们比我们还早呢。”
清如看掌柜过来,伸手相扶,她顺势起来,耳边听得掌柜小声嘀咕,
“不要等了,赶紧各自逃命要紧。”
“掌柜?”
清如下意识回问了一下。
掌柜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像是在耳语,眼神警惕地朝店外扫了一眼,
“别多问,听说是……京城那边翻了天。这世道,顾不上咱们这些蝼蚁了,各自逃命吧!”
清如随着掌柜往库房走,
“看你们也是寻常的百姓,能有多少银两,我便收个本钱,残布、陈年棉花,给个……”
清如看到掌柜再打量过来,似有迟疑,下一刻却听掌柜说,
“便收你们十五两,只是配足剩余一百多人的棉花,这可是今年的新棉,你们有八十两吗?”
外面传来雨声,清如向外看了一眼,雨势愈发的大了。
“掌柜,我看你们也是要搬家,”
她回手从涂大牛手中接包银两,递了过去,
“这是我们所有的一百五十多两,我作主都给您了,您看,能不能帮我们都用油布包好,再均给我们几匹牲口,我们还得翻越西陆山脉回去呢。”
清如看到掌柜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却一迭声地吩咐起来,看他们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好,这就让他们给装好。想来你们逃难在外,针线也是没有的,我这里还有些,便也允给你们了。”
“掌柜伯伯,多谢了,你真是个好人。”
清如派发给掌柜一枚好人卡,给掌柜行了一礼,才带头钻进了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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