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欣流着泪，装模作样地道：“侍墨是我跟前最贴心的，如何舍得？还求张大夫再试一试。”
张大夫看她一眼：“表小姐向来心善，那我再试试，扎一针？”
说着取出金针。
江婉欣心里一跳，生怕一掀侍墨的衣襟，虐待丫鬟的事便再也藏不住了。
正思忖着如何拒绝时，张大夫已一针扎在侍墨人中穴上，捻了捻，摇头道：“一点反应都没有，再试也没用了。”
边说边收拾药箱。
江婉欣放下心来，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吩咐书儿好生送出去。
等府医一走，江婉欣就变了脸：“嚎什么嚎？死个丫鬟罢了。拿床席子裹了，抬去乱葬岗。”
弄琴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恨意，低声哀求：“小姐，侍墨好歹跟了您那么久，赏口薄棺材吧？”
“呸。吃里扒外的小贱人，配得上棺材吗？没拖去喂狗算便宜她了。早不死晚不死，这个时候死。晦气！”江婉欣狠狠地啐了一口，指着两个婆子，“你两个，趁着天色还早，抬去乱葬岗，回来拿赏钱。”
弄琴心冷得跟冰渣子似的，不敢再求，眼睁睁看着两个婆子拖走侍墨，眼里模糊一片。
两个婆子从床上拖下侍墨，拿床破席子裹了，从后门抬出府去。
走了一阵，一个婆子道：“这样冷的天，真抬去乱葬岗？还远着呢。”
另一个婆子道：“随便把她往哪个犄角旮旯一扔。我们且吃盏酒去，暖暖身子。算着时间回去，谁能证明我们没扔去乱葬岗？”
先那个婆子笑起来：“倒是姐姐聪明。就依姐姐的。”
两人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扔下侍墨，就近找了个小酒馆。
晚上回府，只说是扔去了乱葬岗。
侍墨醒过来时，已将近丑时，正躺在柔软的褥子里，额角的伤已包扎妥当。
白芍亲自守着她。
“白芍姐姐……”侍墨浑身颤抖，眼泪直流下来。
“别哭了，都过去了。只是得改个名字，不能再叫侍墨了。”白芍嘴角噙着笑，递给她一盏温水。
侍墨双手接过，轻轻摩挲，感受着盏上的温度：“从此以后，我的命是姑娘的了，请姑娘赐名。”
“姑娘说，希望你往后的日子都像蜜一样甜。你若是愿意，往后就叫蜜儿吧。你姓什么？”
“姓魏。”侍墨轻声道。
“魏蜜。还算好听。”白芍笑笑。
“不能跟姐姐们姓？”侍墨略有些失望。
“不能。”白芍看她失望，笑起来，“做奴婢还没做够？小姐在想法子给你弄良藉。”
“做小姐的奴婢是福气。”侍墨——现在是魏蜜了，真心实意地道。
“喝点水吧。一会儿凉了。”白芍抬抬下巴，示意她喝水。
魏蜜小小地啜了一口，惊异地抬起头来：“甜的？”
白芍冲她眨眨眼，声音柔和：“加了点蜂蜜。好喝不？”
魏蜜点着头，泪珠子溢出眼眶，砸在蜂蜜水里，溅起朵小小的水花。
白芍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完水，站起身来，打了个呵欠：“你别多想，好生歇着吧。姑娘说你的伤要好好养。我也困了，休息去了。”
魏蜜答应着，望着白芍颀长的身姿推门出去，含着泪笑了，安心地沉入梦乡。
许多年来，她第一次做了个美梦，梦到阿娘来看她。
魏蜜从美梦中笑醒，一时有些恍惚，不太敢相信自己真的能解脱出来。直到看见白芍提着食盒进来，才有了些真实感。
白芍笑盈盈打开食盒，端出一荤两素一汤放在桌上，招呼她下床来吃。
魏蜜有点慌张，摇着手：“这，这也太好了，可不是奴婢能吃的。”
白芍笑起来：“这是小姐吩咐特意给你做的药膳，安心吃就是。我们平日饮食也都是这般吃的。”
魏蜜张了张嘴，不争气的泪珠子又掉下来：“你们和大小姐有一起长大的情分，我，我……”
白芍指尖轻轻落在她肩上：“小姐既然肯这般对你好，自然是你有合她心意的地方。只管安心就是。”
魏蜜点着头，泪流得更急了，喉头像梗了块石头，堵得难受。
白芍替她盛了一小碗汤，开玩笑道：“你侍候了一辈子人，今儿且享受享受，让我也侍候侍候你。”
魏蜜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眼里却有一滴泪珠掉下来，“啪”的一声轻响，砸在汤里，溅起朵小小的水花。
白芍看她笑出来，放下心：“多吃点，快快养好身子，姑娘还用你呢。”
“姑娘会用我？”魏蜜眸子亮了亮。
“当然。”白芍轻笑，“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小姐可不会养闲人。”
“是。”魏蜜眸子晶亮，端起汤一口饮尽，一边道：“姐姐也坐下来吃点。”
白芍笑容温软：“你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我们早吃过了。也就你伤着，姑娘吩咐给你温在灶上，所以你一醒热饭热菜就来了。你以为才到饭时不成？”
魏蜜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口大口吃起来，边吃边道：“真香。是我从没吃过的美味。”
等魏蜜吃完饭，白芍柔声道：“你再躺会，我先走了。”
把碗盏收拾了，转身去了正房。
“醒了？”秀宜正在和廖珠绣一朵海棠，见了她，眸子弯起来，手下却不停。
“醒了，先是有些不安。听说小姐用得上她才安心了些。”白芍含着笑，声音柔和，“她姓魏，现在是魏蜜了。想给小姐做丫鬟呢。”
秀宜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一边穿针引线：“她不适合留在我身边。江婉欣太熟悉她了。只要江婉欣一日不死，她就一日不能见光。”
略顿了顿，捏着绣花针的手慢了下来：“不过么，能在江婉欣那样心眼子比筛子还多的人手里活下来，还能不作恶，并且能护着下边的人。除了能忍，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等她好了，让她帮我赚钱去。”
白芍笑起来：“小姐向来有识人之明。就算前些年处境那样艰难，也没有一个背叛小姐的。小姐说能用，那必然就是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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