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上,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灰。陆昭一个踉跄,像是被那声响吓破了胆,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潮湿的石板上。
“孝子进牢,到头来也不过是个软脚虾。”狱卒啐了一口,用木棍敲了敲栅栏,“哭完就滚,别脏了这地。”
门锁落栓的声音远去,脚步声渐行渐远。陆昭还跪着,头低垂,肩膀微微抖动,像在抽泣。可他眼角干得发涩,一滴泪也没有。
他慢慢抬头,目光扫过这间牢房——狭小,阴冷,墙角堆着半袋石灰粉,用来吸潮的。墙皮剥落,露出底下青砖的缝隙。父亲蜷在草堆上,披着件破毯子,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活像一具还没下葬的干尸。
陆昭爬过去,动作缓慢,像是体力不支。他伸手去扶父亲,嘴上喊着“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老头子动了动,眼皮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上。
“爹,我来了。”陆昭低声说,一边伸手去擦父亲脸上结块的污垢,指尖却顺势在他掌心轻轻划了三下——这是陆家旧时联络的暗号,三短划,代表“有话快说”。
老头子猛地一颤,眼珠子睁大,死死盯住他。
陆昭没再说话,只把脸凑近,假装在抹泪,嘴唇几乎贴到父亲耳朵:“吴老炭,城南旧窑,还记得吗?”
父亲喉咙里“咯”了一声,像是被卡住,又像是笑了一声。他缓缓点头,手指哆嗦着,在儿子手心写了两个字:“活着。”
陆昭心头一松。人还在,信也通,旧部没散。
他继续抹着父亲的脸,顺手把那破毯子往边上拉了拉,眼角余光却已扫过整个牢房。石灰堆在墙角,离铁栅栏三步远。每日送饭,狱卒会开栅栏,弯腰递食盒,头低,视线往下。只要粉末够细,风向对,一扬手就能混进去。
他低头整理父亲的衣袖,手指在袖口内衬一扯——布料撕开一道小口,露出夹层里藏的一小撮红褐色碎末。
干辣椒。
原身逃亡前塞在腰带里的,说是驱寒用。结果没派上用场,反倒成了今日的“火药”。
陆昭不动声色,把碎末攥进掌心,指尖碾了碾。够细,带油,一遇湿气就能飘起来。
现在只差一个时机。
他坐回墙角,靠着砖墙,闭眼养神,呼吸放慢,像是累极了。耳朵却竖着,听着外头的动静。
半个时辰后,脚步声响起。
饭来了。
陆昭猛地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咳得撕心裂肺,身子前倾,手撑地,像是随时要吐出来。
狱卒拎着食盒走来,皱眉:“又来?病秧子进牢,倒像是来养老的。”
栅栏打开,狱卒弯腰,把食盒往里一推。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陆昭手一扬,掌心的辣椒粉借着咳嗽的力道,混着唾沫星子,全撒进了墙角的石灰堆里。
粉末腾起一小团灰红雾,旋即落下,混进白色石灰中,看不出异样。
狱卒直起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装病也没用,饭照样只有一份。”
陆昭咳得满脸通红,摆手:“不……不要紧……我爹吃……”
狱卒冷哼一声,锁上栅栏,走了。
脚步声远去。
陆昭缓缓收了咳嗽,睁开眼,盯着那堆石灰。
接下来,得让它“活”起来。
他慢慢挪到墙角,假装整理草席,脚尖悄悄勾过水碗——囚犯每日定量的一碗浑水,喝完就剩个空碗。
他盯着那碗看了两息,忽然抬脚,狠狠一踢。
水碗翻倒,浑水泼洒,正正泼在石灰堆上。
“嗤——”
白灰遇水,瞬间腾起一片灰白烟雾。辣椒粉混在其中,遇湿气挥发,刺鼻的辛辣味猛地炸开,像一记耳光抽在鼻腔里。
陆昭立刻捂住口鼻,仰面倒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窒息声,手脚抽搐,像是被毒烟呛住。
烟雾迅速扩散。
牢房不大,气味转眼弥漫。隔壁囚犯开始咳嗽,一声接一声,从轻咳到猛咳,再到撕心裂肺地干呕。
“咳咳咳——!”
“什么东西!眼睛疼!”
“啊!喘不上气!”
惨叫四起。囚犯们抱头翻滚,眼泪鼻涕横流,有人撞墙,有人扑向栅栏,拼命拍打。
狱卒听见动静,提着棍子冲回来。
“出什么事?!”他一把拉开栅栏,刚探头进来——
“噗!”
一股灰红烟雾扑面而来。
他“啊”地一声,呛得弯下腰,眼泪狂流,鼻子像被烧红的铁钎捅穿,连退三步,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倒在地。
“关门!快关门!”他嘶吼着,伸手去抓栅栏。
可烟雾已顺着走廊扩散。其他狱卒闻声赶来,刚靠近,就被呛得连连后退。
“有毒!有毒烟!”
“快叫人!泼水!”
混乱中,没人顾得上这间牢房。
陆昭躺在地上,眯眼看着外头人影晃动,咳嗽声、叫骂声、撞门声混成一团。他悄悄摸出衣角,撕下一小块布片,又从墙缝抠了点炭灰,混上唾液,在布上写下六个字:
**城南窑三更火**
字迹歪斜,却清晰。
他盯着牢门,等。
不多时,一名年轻囚犯被狱卒押着走过,双手反绑,脸上带伤。这是个轻罪犯,偷了米铺半袋粮,明日提审,按例要换牢。
陆昭认得他——姓吴,吴老炭的远房侄子,早年陆家施粥时,他来领过两回。
时机到了。
那吴姓囚徒被押到门口,狱卒正掏钥匙,忽然被呛得咳嗽,抬手抹泪,松了劲。
陆昭一个翻身,滚到门边,手一扬,布片顺着囚徒的裤脚滑下,精准塞进他左脚的破鞋里。
“若活,传信吴老炭。”他低语,声音轻得像风吹灰。
那吴姓囚徒浑身一震,没回头,却微微点了点头。
狱卒开锁,推人进去,又锁上。混乱中,没人发现鞋里的布片。
陆昭慢慢躺回地上,闭眼,呼吸放缓,像是昏过去了。
外头还在乱。
有人泼水压烟,有人拿扇子扇风,有人捂着脸蹲地干呕。石灰遇水放热,烟雾一时半会散不了。几个狱卒咳得直不起腰,连指挥都喊不出声。
陆昭躺在草堆上,嘴角微微一动。
不是笑,是放松。
火种已丢出去了。
三更,城南窑,一把火,就能烧出条活路。
他缓缓睁开眼,盯着牢顶的裂缝。
现在,只等风起。
一名狱卒终于缓过劲,提着棍子冲进牢房,一脚踹在陆昭身上:“装死是吧?给我起来!”
陆昭“哎哟”一声,翻了个身,手一滑,半块干饼从袖子里掉出来。
狱卒愣住:“你哪来的?”
陆昭抹了把脸,虚弱道:“刚……刚分的饭,我藏了一块,想……想给我爹留着……”
狱卒盯着那饼,又看看他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冷笑:“孝子?孝到偷饭?”
陆昭低头,肩膀抖动,像是在哭。
狱卒骂了句,把饼踢进角落,转身走了。
陆昭趴在地上,手指悄悄在石板上划了三道。
信号已发,棋已落子。
他慢慢把脸埋进草堆,像是累极了睡着。
可眼皮底下,眼神清明得像刀。
外头,烟雾渐散。
一名老狱卒捂着鼻子走来,手里拎着个新布袋,往墙角一扔:“换石灰!都沾水结块了,臭烘烘的!”
新袋落地,扬起一阵白灰。
陆昭猛地睁眼。
那灰,正飘向他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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