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把那块断指泡进药水的第三天,人皮送到了。
不是什么锦盒玉匣,就裹在一层油纸里,由一个哑巴乞丐模样的人送到甄府后门。那人一句话没说,放下东西转身就走,影卫追出去两条街,只捡回一只破草鞋。
“这玩意儿是从活人身上剥下来的。”仵作掀开人皮一角,手指沾了点皮屑,“看边缘的收缩纹路,像被热盐腌过,防止腐烂。”
陆昭蹲在案前,指尖轻轻抚过皮面。墨线勾的是宫城布局,细致到连掖庭巷口那棵歪脖子槐树都画了半截枝干。最显眼的是几条用金粉标出的小径,弯弯曲曲通向几处偏殿,边上写着“夜巡歇脚”“换防交接”之类的小字。
“尚衣局的手法。”甄宓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捏着一截细线,“这种针脚,只有给宦官补袍子的老匠人才会用。他们缝暗袋时,都是斜三针、横两针,不伤里衬。”
郭嘉正靠在门框上啃鸡腿,闻言一口喷出来:“哎哟,你这话说得我鸡皮都起来了。合着咱们现在研究的是个被扒了皮还兼职绘图的太监?”
没人笑。
赵云盯着地图上一处标注——“寅时一刻,张常侍独行入西夹道”,眉头拧成了结。
“他要是知道有人把他走路的时间都记下来,怕是得连夜挖地三丈把自己埋了。”郭嘉舔了舔手指,忽然眯眼,“可这图是谁画的?谁又有本事,在宫里一边剥人皮一边画画?”
“不是一边。”陆昭终于开口,“是先剥皮,再画图。墨迹渗得深,说明晾干了才动笔。画的人很急,但不慌乱,每一笔都有指向性。”
他抬手一指角落里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小字:“‘血引路,皮为信’。这不是求救,是引路。”
郭嘉啧了一声:“所以咱们得顺着这张人皮,钻进洛阳的肚子里头逛一圈?”
“不是咱们。”陆昭卷起人皮,“是我去。”
“你疯了?”甄宓 stepping forward, “洛阳现在是袁绍的眼线窝,你前脚进城,他后脚就能调兵围你。”
“所以我得变成一条没人会注意的虫子。”陆昭笑了笑,“正好甄家商队要往太医令那儿送新制的防瘟药丸,缺个押货的账房先生。我这身板,穿长衫也算凑合。”
郭嘉叼着根草茎晃过来:“那你打算带多少人?”
“六个影卫,扮成挑夫。赵云跟着,装我徒弟,负责扛箱子。”
“我就不能装你老婆?”郭嘉叹气,“多刺激。”
“你要是敢穿裙子,我赏你十坛酒。”
一行人低声商量完细节,已是入夜。临出发前,郭嘉突然塞给陆昭一个小布包。
“啥?”
“止血粉,掺了麻药。”郭嘉咧嘴,“万一你在宫墙根下被人认出来,至少能多跑几步。”
陆昭接过,顺手扔进包袱。
三日后,一辆印着“甄”字旗号的牛车缓缓驶入洛阳南门。车上堆着木箱,最上面坐着个戴斗笠的瘦高男子,手里拨着算盘,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
没人注意到,他腰间的旧皮囊里,藏着一张刚剥下来的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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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二更,宅子静得像口棺材。
这是座废弃多年的府邸,原属一位早年获罪的御史大夫,地处北阙之下,荒废十几年,连乞丐都不愿靠近。传言这里闹鬼,半夜常有哭声从院墙里传出。
陆昭带着人翻过断墙,脚下碎瓦咔嚓响了一声。赵云立刻抬手,众人伏低身子。
“按图走。”陆昭掏出人皮,借着月光对照,“正厅地板下有机关。”
影卫用铁尺探了半柱香工夫,终于在堂中八步处找到一块松动的砖。撬开后,下面是个暗格,里头躺着半块烧焦的腰牌,上面依稀可见“中常侍张”三个字。
“张让的人?”赵云低声问。
陆昭没答,只把腰牌收进袖中。
他们继续往里走,穿过塌了一半的回廊,推开主屋的门。一股陈年霉味扑面而来。
四壁上,全是字。
红褐色的字,密密麻麻爬满墙面,写得歪斜却用力,像是用刷子蘸了稠浆一遍遍涂抹上去的。
“陆氏当灭。”
四个字,重复了不下百遍。
有的大如碗口,有的细若蚊足,笔迹各异,颜色深浅不一,却都透着一股狠劲。
郭嘉若是看见,大概又要说句荤话。可惜他没来。
陆昭伸手摸了摸墙上的字,指尖传来微微的黏腻感。
“不是血。”赵云也试了试,“掺了东西,像是漆。”
“能存久些。”陆昭收回手,“有人定期来这儿写字,不止一次。”
他正说着,脚下青砖忽然一陷。
“小心!”赵云猛地拽他后退。
轰隆一声,整片地面塌了下去。
尘土飞扬中,石板接连断裂,露出下方黑黢黢的洞口。两名影卫来不及反应,直接坠入深渊,惨叫只持续了一瞬,就被湍急的水流吞没。
“抓稳!”陆昭抽出环首刀,刀背卡进石缝,硬生生撑住身体下滑的趋势。赵云一手抱住一根柱子,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他的肩甲。
片刻后,震动停止。
头顶的出口已被碎石封死,只剩一道窄缝透下微光。下方是条人工开凿的暗河,水流汹涌,泛着幽绿的泡沫。
“下去。”陆昭抹了把脸上的灰,“活着的人,还在等我们。”
赵云咬牙点头。
两人顺着残存的石阶滑入水中,顺流而下。
水冷得刺骨,河壁湿滑,几次险些撞上突出的石棱。约莫漂了半炷香时间,前方忽然出现一点昏黄的光。
是个出口。
他们奋力游过去,爬上一处石台。身后河水哗然流入黑暗,面前是一扇半开的铁门。
推门而入,是个宽敞的地下室。
四周堆着蒙尘的祭器,铜鼎倾倒,玉圭碎裂。墙上挂着一幅画像——面白无须,眉心一点朱砂痣,正是张让。
案上还有本簿册,烧了一半,残页散落。陆昭捡起一页,只见上头写着:“建宁四年,修祠具三十车,入南巷私邸”。
他瞳孔一缩。
三个月前,袁氏那辆运盐的菜车,走的也是南巷。
赵云站到他身边,刀已出鞘一半。
门外风声掠过缝隙,吹得残烛忽明忽暗。
陆昭低头,又看了眼那页纸。
字迹清晰,墨色未褪。
他正要翻看下一页,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赤脚踩在泥地上。
啪。
一滴水,落在他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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