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有个叫赵六的秀才,此人满腹经纶,却胆小如鼠。他最怕的不是考场落第,也不是穷困潦倒,而是“缧绁之忧”——也就是担心被关进大牢。
这毛病从他曾祖父那辈就落下了。据说他曾祖父有次喝醉了,误把县衙当成茅房,在里面解了个手,被关了三天。从此赵家就落下这个心病,一到县衙附近就腿软。
这天赵六上街买墨,远远看见两个衙役在张贴告示,他立刻转身要绕道。谁知衙役见了他,眼睛一亮:“赵秀才留步!”
赵六两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差、差爷,学生一向安分守己...”
“知道知道,”衙役笑道,“是新来的县太爷要修地方志,请秀才您去当编修。”
赵六这才松了口气,可一听要去县衙,心里又打起鼓来。但转念一想:这可是接近县太爷的好机会,说不定还能混个一官半职。
第二天,赵六战战兢兢地走进县衙。这县衙后院有个书库,里面堆满了陈年卷宗。县太爷交代他:“赵秀才,你先把这些卷宗整理整理,有用的就留下来修志。”
赵六连连称是,等县太爷一走,他望着满屋子的卷宗,忽然灵机一动:“我何不先把那些判得重的案子找出来?万一哪天我不小心犯了事,也好知道该怎么辩解。”
这个念头一起,他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他翻到一桩盗窃案,案犯偷了一只鸡,被判了三年。赵六摇头:“太重了太重了,这要是换成我...”
话没说完,他脚下一滑,手里刚泡的热茶“哗啦”全洒在了一卷古籍上。这书可是县太爷的珍藏!
赵六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擦拭,结果越擦越糟,好好的一本书变得皱巴巴,还有几页字迹都模糊了。
“完了完了,损坏官物,这得判几年?”他赶紧去翻卷宗,手抖得差点把整架书都掀翻。
正慌乱间,门外传来脚步声。赵六情急之下,把湿书往怀里一塞,想带出去晾干。谁知刚走到院中,就撞见了县太爷。
“赵秀才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哪儿?”
“学、学生家中突然有些急事...”赵六支支吾吾,怀里的湿书渗出水来,在他胸前染出一大片深色。
县太爷眯起眼睛:“你怀里揣的什么?”
赵六脑子里“嗡”的一声,想起刚才看的那个盗窃案,脱口而出:“是鸡!一只鸡!”
“鸡?”县太爷愣住了。
赵六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不不不,是书...也不是...”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湿漉漉的书本,县太爷一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是本官珍藏的《永乐大典》残卷,你...”
赵六“扑通”跪倒在地:“大人饶命!学生愿赔!多少钱都赔!”
县太爷冷哼一声:“这是无价之宝,你赔得起吗?来人啊,先把赵秀才请到厢房‘休息’,容后发落!”
赵六一听,这不就是软禁吗?下一步就是大牢了!
他被“请”到一间厢房,门外还有衙役把守。赵六在房里急得团团转,忽然发现后窗没关严。他心一横,翻窗逃了出去。
这一逃,事情就大了——损坏官物加上越狱,够他喝一壶的了。
赵六慌不择路,一头扎进县衙后山。天色渐暗,他又累又饿,看见有个山洞就想钻进去躲躲。
谁知这山洞里别有洞天,越走越深,最后竟通向一个隐秘的山谷。谷中有间茅屋,住着个白发老者。
老者见了他,笑道:“这位公子神色慌张,莫非有缧绁之忧?”
赵六大吃一惊:“老先生如何得知?”
老者捋须微笑:“三十年前,老夫也曾在此避难。”
原来这老者曾是江南有名的才子,因得罪权贵被迫隐居。两人一见如故,赵六便在山谷中暂住下来。
这天,赵六帮老者整理书稿,发现了一本《律例疏议》,里面详细记载了各种案件的判例。他如获至宝,埋头苦读。
老者好奇:“赵公子对刑名之学如此感兴趣?”
赵六叹气:“不瞒老先生,我现在是戴罪之身,多学点律法,将来过堂时也好为自己辩解。”
老者摇头笑道:“你既然精通律法,何不想想如何将功补过?”
一语惊醒梦中人。赵六猛地拍案:“对啊!我可以帮县太爷破案,将功折罪!”
恰在此时,山谷外来了一队衙役——原来是县太爷派人搜山了。
赵六不但不躲,反而主动现身,对捕头说:“带我去见县太爷,我有要事相告。”
回到县衙,县太爷怒气未消:“赵六,你可知罪?”
赵六不慌不忙:“学生知罪。但学生愿助大人破一桩大案,将功补过。”
“什么大案?”
赵六拿出在山谷中发现的一本账册:“这是学生在山中偶得的,里面记录了本县盐商私贩官盐的证据。”
县太爷将信将疑,派人一查,果然人赃俱获。原来赵六在研读律法时,发现本县盐价异常,联想到曾在卷宗里看到的盐案判例,顺藤摸瓜找到了证据。
县太爷大喜,当即免了赵六的罪,还让他留在衙门当刑名师爷。
赵六这下如鱼得水。他把自己研究律法的心得用在正道上,协助县太爷破获了不少疑案。
最精彩的一桩,是某个土豪强占民田的案子。那土豪买通了证人,在堂上信誓旦旦地说那块地是他祖上传下来的。
赵六不慌不忙,问土豪:“既然是你祖业,可知这地里埋着什么?”
土豪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赵六笑道:“卷宗记载,三十年前这块地曾是乱葬岗,地下三尺尽是白骨。大人若不信,可当场掘地验证。”
果然,衙役一挖,真的挖出白骨。土豪顿时瘫软在地,如实招供。
县太爷惊奇地问赵六:“你怎知地下有白骨?”
赵六不好意思地说:“学生从前整天担心获罪,把几十年来的卷宗都翻遍了,恰好看到过相关记载。”
从此,赵六成了全县闻名的“神断师爷”。他再也不用担心“缧绁之忧”,因为他明白了一个道理:精通律法不是为了给自己开脱,而是为了匡扶正义。
后来,赵六把自己研究律法的心得写成《律海拾贝》一书,成为江南刑名师爷的必读之书。在书的前言里,他特意写道:
“昔赵六有缧绁之忧,终日惶惶。及至通晓律法,方知法如明镜,非为照己之安危,乃为照世之曲直。愿后来者勿效吾当初之怯,当效吾后来之勇。”
而那个曾经让他担惊受怕的县衙大牢,如今他每天都要从门口经过。有时还会对守门的衙役开玩笑:“劳驾把门看紧些,别让我哪天又忍不住想逃进去躲清闲。”
衙役们也笑:“赵师爷说笑了,您现在是我们县衙的宝贝,大人说了,就是把全县的犯人都放跑,也不能让您跑了。”
从此,赵六彻底治好了心病。而“缧绁之忧”这个成语,在当地也有了新的解释——不是担心自己坐牢,而是担心坏人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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