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轻鸿月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宫门之外,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涟漪散尽后,留下的是更深沉的寂静,与沈清弦心中翻腾未息的惊澜。
离开。
这两个字,拥有着魔鬼般的诱惑力。它意味着自由,意味着解脱,意味着远离这一切的阴谋算计、帝王恩威、身不由己。楚轻鸿给出的,不仅仅是一条出路,更是一个重新开始的可能。以他的能力和那份超然的善意,或许真的能帮她挣脱这黄金牢笼,天高海阔。
沈清弦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那枚温润的白玉瓷瓶,安神香丸的清雅气息丝丝缕缕萦绕在鼻尖,却无法平息她胸腔里那颗狂跳不止、充满矛盾的心。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逃离的渴望是如此强烈,几乎要冲破所有理智的束缚。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在最后关头,那声“好”却卡在喉咙里,最终化为了拒绝?
她缓缓走到窗边,窗外雨后天晴,碧空如洗,阳光透过湿润的空气,在庭院的花草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一切都显得格外清新而富有生机。那棵她日日相对的石榴树,不知何时已悄悄结出了几个青涩的小果,掩藏在碧绿的叶片间。
她的目光掠过那些熟悉的一草一木,掠过躬身侍立在廊下、面带忧色的锦书和添香,最终投向那高耸的、隔绝了内外的宫墙。
离开这里,她能去哪里?
回到那个只存在于记忆碎片、已然模糊的现代世界吗?系统从未给出过明确的回归路径,那十万积分更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更何况,那个世界,还有她真正的归处吗?
留在这个时空,隐姓埋名,浪迹天涯?靠着系统兑换的一点钱财和技能,或许能苟活。但然后呢?像一只无根的浮萍,永远漂泊?还要时刻担心被朝廷追捕,连累所有帮助过她的人。
最重要的是……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张冷硬俊美的脸。是萧彻。
想起他初时看她如同看一件替代品的冰冷审视;想起他被她各种“作死”行为气得额角青筋直跳,却又最终按下怒意的复杂眼神;想起秋狩遇险时,他毫不犹豫将她护在身后的宽阔背影;想起他因为她一句“影子”的质问而骤然猩红、仿佛被刺痛的眼眸;还有他暴怒之下,将她禁锢于此,却又……未曾真正伤害她分毫的,那种别扭的、属于帝王的在意。
“朕留的,究竟是臣妾,还是姐姐的影子?”
她那日决绝的质问言犹在耳。
而此刻,她扪心自问,自己真的……仅仅是因为不甘心做影子,所以才拒绝离开吗?
不。
不仅仅是这样。
在这一次次的交锋、试探、冲突与那微乎其微的温情瞬间里,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她气他,怨他,甚至有些怕他。
但不可否认,那个名为萧彻的男人,以其强势、霸道、喜怒无常又偶尔流露脆弱的复杂模样,已经在她心里刻下了无法忽视的痕迹。她开始在意他的看法,会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关怀而心跳失序,也会因为他冰冷的惩罚而感到委屈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
这种牵肠挂肚,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早已超出了“任务目标”的范畴。
还有兄长沈擎宇。那个铁血铮铮的汉子,看向她时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与维护,是这异世之中,她所能感受到的、最真挚的亲情羁绊。她若一走了之,兄长该如何自处?沈家又会面临怎样的灭顶之灾?她做不到如此自私。
甚至……还有这座长春宫。这座她最初视为牢笼的地方,如今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浸染了她的气息,留下了她挣扎、思考、乃至偶尔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痕迹。在这里,她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扮演“白月光”的替身,她可以短暂地、小心翼翼地做回一部分真实的自己——那个来自异世,有点小聪明,有点怕死,又有点不服输的沈清弦。
这个世界,这个时空,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这些纠葛的存在,对她而言,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攻略的副本,一个等待逃离的囚笼。
它开始有了重量,有了温度,有了……让她牵挂的根。
【叮!检测到宿主对当前世界归属感显着提升,与核心人物情感联结加深。隐藏任务‘心安即是归处’进度更新:65%。奖励积分500点。当前总积分:6050点。】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欣慰的平和。
沈清弦微微怔住。
心安即是归处……
原来,系统早已看穿她的迷茫与挣扎。它所谓的任务,或许从来不仅仅是赚取积分,更是让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找到真正的“心安”之所。
而此刻,当她明确拒绝楚轻鸿,选择留下的这一刻,她的心,奇异地安定了下来。那些纷乱的、矛盾的、躁动不安的情绪,仿佛终于找到了落点。
她不是不想离开,而是……不能,也不愿了。
这里有了她放不下的人,有了她必须面对的局,也有了……她想要亲自去确认、去争取的,那份属于“沈清弦”而非“影子”的未来。
想通了这一点,沈清弦只觉得胸中豁然开朗,多日来的郁气仿佛被这雨后的清风一扫而空。她低头,看着掌心那枚白玉瓷瓶,唇角缓缓勾起一抹释然又坚定的弧度。
楚轻鸿的善意,她心领了。但这深宫,她暂时,不走了。
“锦书,添香。”她转过身,声音清亮,带着一种久违的生机与力量。
“奴婢在。”两人连忙应声上前,敏锐地察觉到娘娘似乎与刚才有所不同,那眉宇间的阴霾散去了,眼神变得清亮而坚定。
“楚太医送的安神香丸甚好,你们也拿两粒去,夜里若睡不安稳,也可一试。”沈清弦将瓷瓶递给锦书,语气自然,仿佛刚才那场关乎命运的密谈从未发生。
锦书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您……可是想通了什么?”
沈清弦走到那盆长势“感人”的辣椒苗前,伸手轻轻触碰着那嫩绿的叶片,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清明与一丝狡黠:
“想通了。既然暂时走不了,那便好好留下。有些人,有些事,总不能一直逃避。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该争的……也总要争一争。”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庭院,语气变得沉稳而富有规划:“这长春宫,是本宫的居所,也是本宫的‘阵地’。从前是浑浑噩噩,身不由己,如今既已明了心意,便不能再这般被动等待。”
她看向锦书和添香,眼神锐利:“之前让你们查的事情,继续,但要更加小心。外界的风雨不会因我们闭门不出而停歇,我们必须有自己的耳目和手段。福顺那条线,要用,但更要护他周全。”
“是,娘娘!”锦书和添香精神一振,主子的振作与明确指令让她们找到了主心骨。
“另外,”沈清弦沉吟道,“陛下那边……虽然暂无动静,但我们也不能干等着。总得……做点什么,让他想起,这长春宫里,还住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只会‘静思己过’的木偶。”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算计的光芒,如同最璀璨的星辰。
“娘娘打算如何做?”添香好奇地问。
沈清弦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不是让本宫‘静思己过’吗?那本宫就好好‘思过’,顺便……给他送一份‘悔过书’如何?”
悔过书?
锦书和添香面面相觑,娘娘这又是要唱哪一出?以娘娘的性子,这“悔过书”的内容,恐怕不会那么循规蹈矩吧?
看着两个心腹婢女疑惑又带着点期待的眼神,沈清弦笑而不语。
萧彻,你等着吧。
这场冷战,是时候该由我来打破僵局了。
不是以卑微的乞怜,而是以……你绝对意想不到的方式。
我的心留在了这里,那么,你也别想轻易抽身而去。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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