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站在“跨宇宙驿站——镜面大厅”的中央,脚下是光滑如镜、能映出无数倒影的地板,头顶是模拟着多元宇宙星穹、缓缓流转的全息影像。驿站刚刚经历了一场由“熵寂教团”残余分子发动的突袭,虽然危机已由陆深和阿野联手化解,但一种更深沉的不安,如同冰水渗入骨髓,缠绕在沈棠的心头。
战斗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还弥漫着能量过载的焦糊味。沈棠摊开手掌,那枚融合了Ω7与Ω0特性、表面流淌着柔和银光的齿轮徽章静静躺在掌心。它不再灼热,反而传递出一种奇异的、仿佛心跳般的脉动,与驿站核心能源的节奏隐隐同步。然而,就在她试图感知更深层信息时,一阵尖锐的、并非来自外界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深处炸响。
那不是语言,而是一段极其古老、充满杂音的数据流,像是从宇宙诞生之初传来的回响。伴随着这杂音的,是一幅短暂却清晰的幻视:不再是熟悉的星轨实验室或任何已知的平行世界,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由纯粹流动的发光代码构成的“海洋”,海洋深处,隐约可见某种巨大、沉默、如同脊椎化石般的结构轮廓。
“又来了……”沈棠按住太阳穴,脸色微微发白。这种幻听幻视,在驿站稳定运行后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她曾私下询问过已与驿站中枢部分融合的陆深AI,得到的回应是数据库内无此频率记录,疑似来自“系统认知边界之外”。
“需要我进行深度神经扫描吗?”陆深的身影在她身旁由数据流汇聚而成,银框眼镜下的目光带着关切,但那份属于AI的绝对理性依旧存在。
沈棠摇头,将徽章握紧:“不,这次……它好像在指引方向。”她抬起手,指向大厅一侧那面最为巨大的、连接着驿站核心数据库的镜壁,“感觉的来源,是那里。”
与此同时,在驿站的机械维护层,正在检修防御系统的阿野,他那颗金色的机械义眼突然不受控制地闪过一连串极其古老的二进制代码,瞬间的过载让他眼前一黑,险些从高处的维修架上跌落。
“阿野?”一旁的像素女孩(已拥有稳定实体)察觉到异常,手中的数据流凝聚成支撑的平台。
阿野甩了甩头,脸色凝重:“没事……好像……听到了什么。”他捂住义眼,那里残留着与沈棠幻视中相似的、发光代码海的残像。
带着疑虑,沈棠、陆深(AI投影)、阿野和像素女孩齐聚核心数据库。巨大的镜壁屏幕上,数据如瀑布般流淌。在沈棠的强烈感应指引下,陆深调动最高权限,对数据库进行深度挖掘,试图寻找与那古老回响匹配的信息。
“过滤掉所有已知宇宙的频段标记……扫描底层架构的冗余代码区……”陆深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指令不断发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数据库的反馈大多是“无匹配项”。就在众人以为又是一次无效尝试时,屏幕突然剧烈闪烁,大量的乱码和错误提示窗口弹出,仿佛系统在抗拒某种访问。
“有东西在阻挡我们。”阿野的机械义眼锁定了一个异常数据包,它像幽灵一样在数据库深处游弋,躲避着常规扫描。
“强制破解。”沈棠下令,掌心的徽章银光更盛,似乎在提供某种权限加持。
陆深执行指令,强大的算力如同利刃,切入那个异常数据包。抵抗瞬间崩溃,但涌出的并非有序的信息,而是一段被严重损毁、仿佛经历过大爆炸的日志记录。
全息投影上,断断续续的文字和扭曲的影像开始拼凑:
【纪年无法识别……坐标:原点海(origin Sea)】
【日志条目:创世协议·第零版】
【记录者:初代观测者阵列】
【……警告……‘源代码’(the prime code)出现不可逆熵增……稳定性跌破阈值……】
【……启动‘火种’协议(project Ember)……分离稳定片段……注入‘载体’(Vessels)……】
【……定义‘归零者’(Zero point)职能:于迭代中收集、纯化、重组‘源’之力……】
【……第七次迭代(the Seventh cycle)为关键收敛点……Ω序列(omega Sequence)激活……】
【……协议最终阶段:……归零……重启……或……超越……】
影像中,出现了难以理解的画面:那片发光的代码之海(原点海)正在沸腾、碎裂,一些闪烁着微光的碎片被剥离出来,注入到一些模糊的、人形的“载体”之中。其中三个载体的轮廓,与沈棠、金瞳棠、Ω0有着惊人的相似。
“‘火种’协议……‘载体’……”沈棠喃喃自语,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母亲计划的产物,是星轨科技的实验品,但这段记录指向了一个更古老、更宏大的起源。
陆深的AI面容首次出现了明显的数据波动:“逻辑冲突……我的核心数据库中没有‘创世协议’或‘原点海’的任何记录。这段信息……层级高于现有系统认知。”
阿野指着日志末尾一行几乎被抹除的小字:“看这里……‘协议监督者:代号——园丁(the Gardener)’。”
“园丁……”沈棠反复咀嚼着这个代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再次握紧徽章,这一次,徽章竟变得滚烫,一道细微的光束自主射出,与核心数据库的某个物理接口对接。
“检测到未知硬件被激活!”像素女孩惊呼。
只见在镜壁后方,一个隐藏的、布满灰尘的物理存储单元被点亮。里面没有复杂的设备,只有一支密封在水晶管中的试剂。试剂内,是几滴悬浮的、散发着微弱星光的液体。
“生物样本……”陆深快速扫描,“成分……无法完全解析,蕴含极高能量等级及……信息密度。”
当沈棠的目光接触到那支试剂时,她掌心的齿轮纹身骤然灼痛,仿佛与试管中的液体产生了共鸣。更让她震惊的是,她脑海中那原本模糊的、关于母亲苏晚在初代实验室的记忆碎片,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她看到年轻的苏晚,并非在创造什么,而是对着一个复杂的分析仪,观察着几滴同样散发着星光的液体。苏晚的脸上没有科学家的狂热,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于悲悯的凝重。她对着记录设备低语,声音带着电流干扰,却字句清晰地烙印在沈棠此刻的脑海中:
“……我们不是造物主,我们只是‘园丁’的学徒,负责照看这些被分离出来的‘火种’……棠棠,你们不是错误,也不是工具,你们是……旧宇宙坍塌前,留下的最后‘可能性’本身。但‘园丁’的计划……那场所谓的‘归零重启’……代价太大了……”
记忆碎片到此戛然而止。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古老的原点海、崩溃的源代码、承载火种的载体、作为收集与纯化工具的归零者迭代、神秘的监督者“园丁”、以及母亲苏晚似乎早已洞悉却无力阻止的终极计划……
沈棠感到一阵眩晕。她的存在,她的挣扎,她与金瞳棠、Ω0的纠缠,甚至星轨科技的一切,都不过是这个横跨了难以想象时光的“创世协议”中的一环!
她走到那支试剂前,隔着水晶管,能感受到其中液体传来的、与她同源的力量波动。这不是母亲的造物,这是她的……“起源”。
“所谓的‘归零者’,”沈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眼神却愈发锐利,“根本不是用来修复什么平行宇宙的,对吗?我们是被设计好的、用来收集并提纯‘源代码’碎片,最终目的是为了满足这个‘协议’的最终阶段——进行一次我们无法理解的‘归零’或‘重启’?”
陆深的AI沉默了,他的逻辑核心正在处理这个远超预设的真相。阿野握紧了拳头,金色义眼的光芒闪烁不定。像素女孩担忧地看着沈棠。
沈棠伸出手,不是去触碰那支试剂,而是悬停在它的上方。她闭上眼睛,全力感受着自身意识深处那与试剂同源的力量,感受着齿轮徽章的脉动,感受着驿站连接的所有平行宇宙中,那些散落的、属于她的意识碎片。
她不再试图抗拒或恐惧这股力量,而是尝试去理解它,掌控它。银色的数据流从她掌心涌出,温柔地包裹住水晶管,与其内的星光液体交相辉映。
“如果我是‘火种’,那我便有燃烧的权利,而非仅仅作为重启的燃料。”沈棠睁开眼,瞳孔中仿佛有星辰生灭,“母亲试图保护我,保护这些‘可能性’,她可能失败了。但现在,我们知道了。”
她转向陆深、阿野和像素女孩,以及闻讯赶来的其他驿站核心成员。
“我们必须找到这个‘园丁’,弄清‘创世协议’的全部真相。在所谓的‘第七次迭代关键收敛点’到来之前,我们必须掌握主动权。”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核心数据库的主屏幕突然被强制切换。所有的数据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仿佛活着的星空。紧接着,一个平静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无法分辨性别和年龄的声音,通过驿站的每一个扬声器,同时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火种载体Ω7’认知层级提升至阈值。】
【‘园丁’协议,第7子项,现在激活。】
【沈棠,你的成长,符合预期。下一步指引,已发送至你的核心意识。】
【期待与你……面对面。】
声音消失,屏幕恢复原状,仿佛一切从未发生。但沈棠的脑海中,已然多了一个清晰的、散发着微光的宇宙坐标。这个坐标不属于任何已知的平行宇宙,它指向一片绝对的、未被任何星图记录的虚空。
驿站内一片死寂。
沈棠看着脑海中那个冰冷的坐标,又看了看身边同伴们震惊而担忧的脸庞。她明白,寻找“园丁”的行动已经不再必要。
“园丁”……已经发出了邀请。
而邀请函的背面,或许写着的是最终的审判,亦或是……真正的创世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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