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我已立于马前。
赵云牵缰候在门侧,见我出门,只问一句:“去博望?”
我点头。马蹄踏过城砖,不带一响。昨夜那匣手雷还锁在床底,钥匙贴肉藏着,此刻随着颠簸轻轻磕着肋骨,像块冷铁压着心跳。
路出北门,雾贴地走。三十里外敌营未动,但不能再等。地图是死的,山是活的。纸上画得再准,也量不出谷底一块突石能挡住多少马蹄。
到了坡前,我下马步行。
赵云随我入谷,脚步放轻。两山夹道,越往里走越窄。我从袖中取出丈木——一截削直的硬竹,刻着等距刻度。这是昨夜新做的,专为今日。
中段三里,容四马并行。地图上就这么写的,字迹工整,像是谁用尺子比着画出来的。可我带人实测回来,靴子沾满碎石灰,手里的绳尺绷得笔直——最窄的地方,三匹马并排都得侧身挤着走。右壁那道裂痕,像被巨斧劈过,斜斜裂开,深不见底,几块半悬的石头卡在缝隙里,风一吹,沙砾簌簌往下掉。骑兵急行到这里,马蹄必然收束,速度得压下来,甚至有人会勒缰避石。这不是通途,是瓶颈,是死口。
原定的第一投弹点设在中段入口,离崖边十步。按图纸看,位置正好,视野开阔,雷落下去能炸出扇面杀伤。可现在看,太近了。十步?一颗手雷甩出去,炸响瞬间气浪翻滚,破片呈锥形四射,伏在崖边的人若没趴实,轻则耳聋,重则被自己人的雷掀下山去。更别说敌骑若未大乱,踏着炸飞的残肢断臂冲上来,伏兵刚起身撤退,就得撞在刀口上。
“后移十步。”我说。
赵云眉头一拧,铠甲轻响,一步跨前,盯着下方谷道:“再往后,就出杀伤半径了。雷还没落地,人已经冲过去了。”
“宁可炸不着,不能炸自己人。”我盯着崖顶投影,手指划过岩面,比量角度,“三秒延时,飞出去一瞬,落地爆炸。人得立刻趴下,差半步都可能被破片扫中。这里不是训练场,没人给你重来一次。”
他沉默,目光扫过崖下那条蜿蜒如蛇的谷道,又落回我脸上。风吹动他鬓边一缕发丝,他没去拂。
片刻,他点头。
我们沿谷上行,脚踩碎石,每一步都走得极稳。第二点在拐弯处,左崖凸出一块鹰嘴岩,像老鹰低头俯瞰,正好遮住谷心视线,藏人再合适不过。我蹲下,抓了把土搓了搓,干松,不潮。抬头看天,云缝里漏下一线光,照在岩壁上,影子刚好能掩住投掷动作。
“这里。”我拍了拍地,“八个人,分两列,投完就撤,路线走背坡。”
第三点靠近出口,地势略宽,但两侧收束,像喉咙口。敌若受惊回头,必在此拥堵。马挤马,人推人,乱上加乱。最适合最后一击。
每处我都用炭粉画圈,圈分三层:内圈是投掷位,外圈是撤离线,最外是安全区。亲兵跟在身后,低头默记,有人拿小刀在木牌上刻标记,动作极轻,怕惊了山气。
赵云一路看,眼神越来越沉。到了第三点,他终于忍不住:“先生真要用那铁卵?”
我没答。从袖中取出一颗手雷,铁壳冰凉,表面打磨光滑,带着金属特有的死寂感。当着他的面,我拇指一顶,拉开保险销,握柄紧紧攥在掌心。金属簧片“咔”一声轻响,像毒蛇吐信。
“听好。”我声音压低,几乎贴着耳膜,“投出前,保险销拔掉,但握柄不能松。一旦脱手,弹簧启动,三秒后炸。所以——投出即伏,头贴地,背朝谷心。”
我做了一遍动作:屈膝,侧身,甩臂,扑倒。动作干脆,不带多余摆动。沙土扬起,又缓缓落下。
“这不是响动吓人。”我盯着他,“是算准三秒内没人能反应。他们抬头看烟,破片已经飞到。等他们想逃,第二颗已经出手。”
赵云看着我,眼神变了。不是信不信,是意识到——这东西不需要他们理解,只需要他们执行。它不讲道理,只讲时间,讲角度,讲命。
“挑八个兵。”我说,“手脚快,胆子大,不问为什么。我亲自教他们投。”
他点头:“我亲自带。”
“不。”我打断,“你不在这里。你的位置在豫山。”
他一怔,眉峰骤起。
我指向谷外东侧高地:“敌军入谷,前锋探路,中军居中,后队压阵。我要他们走一半,再动手。你在豫山设哨,一旦敌军过半,鸣金两响。”
“两响是预备,一响是总攻?”他问。
“不。”我摇头,“一响也不用。你听谷中第一声炸。炸响后,立刻出击,截断前军。关羽在安林断其退路,你从高处压下,形成夹击。”
他皱眉:“安林距此六里,关将军能及时?”
“我派人骑快马,专跑这条线。”我从怀中取出一面小铜牌,交给他,“第一声炸响,传令兵立刻出发,马不停蹄。我算过,三分钟内,足可传到。”
他仍犹豫:“若传令误时?”
“不会。”我盯着他,“我会在谷口设第二传令,亲眼见炸,再放马。双线并行,只保一刻不差。”
风穿谷而过,吹得衣角猎猎。赵云看着我,忽然道:“你不是在打仗。你是在……演一场戏。”
我未否认。
在特战队时,每次行动前都叫“推演”。时间、距离、反应、误差,全要算进去。差一秒,死一片。现在也一样。
只是这场戏,用的是命。
他终于点头:“我明白了。豫山之兵,只听谷中雷动,不等金号。”
“对。”我说,“雷就是令。”
我们折返谷口,天光已破雾,晨晖斜洒,照在谷壁上,像刀锋划过。我命人将三处投弹点的竹筒再检一遍。每筒装一颗手雷,封口加印,外裹油布,防潮防震。
到第二点时,亲兵来报:“竹筒埋得浅,土松,底下微潮。”
我蹲下扒开浮土,指尖触到底层泥,果然湿。眉头一拧:“换干燥坑。每筒加一层油布,埋深一尺。上面压石,防塌。”
亲兵领命去办。
我又立下铁令:“非我亲启,擅开者斩。竹筒动一寸,提头来见。”
无人敢应,但都记下了。有人低头擦汗,有人悄悄退后半步。
回至崖顶,我最后一次摊开地图。炭笔在豫山、安林、三处投点之间画线,再标出传令路线、伏兵距离、爆炸节奏。笔尖顿了顿,写下三字:
**三声雷。**
第一声,乱其阵;第二声,阻其进;第三声,断其退。
等夏侯惇明白过来,已经没了指挥的工夫。传令兵死的死,马惊的惊,将找不到兵,兵看不见旗。他们会在烟尘里乱撞,像困在火笼中的野兽。
赵云站在我身旁,望着北方:“只等赵云诱敌?”
“不。”我说,“不是只等。”
我从怀中取出另一枚铜牌,交给他:“你先走一步。今夜子时前,必须到豫山布防。人藏林中,马卸铃,火不燃。等我信号。”
他接过,没动。
“还有事?”
他看着我:“若敌不来?”
我望向北。
“会来。”我说,“曹操要南下,必取新野。夏侯惇七日不动,就是在等我们出城。我们不出,他就得进。博望是唯一通路。”
我顿了顿,声音低下去:“而且——他不知道,等他的不是刀,是雷。”
他没再问,转身下山,披风一荡,消失在林影间。
我立于崖顶,风卷残雾,山色如铁。
谷中三处炭记已标,竹筒深埋,传令已派,伏兵将至。每一环都卡在寸上,每一秒都算得清楚。我闭眼,脑中过了一遍流程:第一雷响,八人投掷,伏兵撤;第二雷在拐弯,炸马群;第三雷堵出口,关门打狗。传令双线,豫山出击,安林合围。
这不是赌。
是猎。
我最后看了一眼谷道。阳光斜切下来,照在右壁那道裂痕上,石缝间一株枯草晃了晃,落下一粒尘。
我转身,翻身上马。
马蹄启动,踏过新土。蹄声轻,像倒计时的钟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特种兵魂穿诸葛,靠系统称霸三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