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哒”,轻得仿佛雪花落在窗棂上。
可在这死寂的二楼,却又重得像一柄巨锤,狠狠砸在贾宝玉狂乱的心跳上。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陈玄也有些无奈。
这宝二爷的污言秽语,他倒是不放在心上,如清风过耳,不沾片尘。
只是林黛玉那张瞬间失了所有血色的脸,让他微微皱眉。
这姑娘的身子才将养好些时日,那心神依旧脆弱得像一张薄纸。
若是被贾宝玉这几句疯话刺激得心魔再起,之前的功夫,可就都白费了。
陈玄终于抬起了眼。
那双清潭般的眸子,第一次正视着这个满脸涨红、状若疯魔的少年。
“都说荣国府里有个混世魔王。”
他的声音不高,依旧是那副清冷调子,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虽仗着老太太的疼爱,行事乖张,无法无天,但对府中的姐妹们,倒还有几分真心疼爱。”
陈玄的目光从贾宝玉身上,若有似无地扫过林黛玉那颤抖的肩头。
“今日一见,方知传言终究是传言,当不得真。”
贾宝玉浑身一震,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他方才所有的委屈、愤怒、嫉妒,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他是受害者,是林黛玉背叛了他们的情分。
可陈玄这几句话,却轻飘飘地将他钉在了“仗势欺人,虚情假意”的耻辱柱上。
“你……你胡说!”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指着陈玄的鼻子回击。
“我与林妹妹之间的事,与你这外人何干!”
陈玄看着他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嘴角甚至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
“贫道一个外人,自然是不相干的。”
“只是贫道不解,”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刺穿贾宝玉那层薄薄的伪装,“你自幼众星捧月,习惯了人人以你为天,事事以你为先。”
“如今不过是稍稍被冷落了片刻,便口出恶言,撒泼打滚,将最恶毒的揣测,加诸在最亲近之人的身上。”
“这般心性,如此脆弱,遇事只会迁怒于人。”
陈玄的声音愈发平淡,却也愈发冰冷。
“比之闺阁女子,尚有不如。”
“我不是!”
贾宝玉几乎是吼出来的。
“比女子还不如”这六个字,比任何污言秽语都更能刺痛他。
他从小到大,何曾听过这般直白刻薄的评价。
府中上下,哪个不是将他捧在手心,便是训斥,也多是雷声大雨点小。
“我……我不是那样的!我只是……我只是因为林妹妹……”
他急于辩解,语无伦次,那张俊秀的脸,涨得像猪肝一样。
“只是因为她,我才……我才会失了理智!”
“哦?”
陈玄轻轻挑了下眉梢,仿佛听到了什么新鲜事。
“原来在宝二爷心中,林姑娘是如此特殊的存在。”
“既然如此,”他话锋一转,那平淡的语气里,陡然多了一丝森然的质问,“既然她如此重要,你又为何要用这世间最肮脏的言语去伤害她?”
“既然视若珍宝,又怎会舍得让她沾染半点污秽?”
陈玄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将贾宝玉那点可怜的痴情,剖析得淋漓尽致。
“还是说,这所谓的‘特殊’与‘重要’,也不过是宝二爷口中随意说说的?”
“一旦她未能顺你的心,如你的意,便可以随意践踏,任意羞辱?”
“看来,林妹妹在你心里,到底……也没那么重要。”
轰隆——
贾宝玉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万个响雷。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他怎么了?
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勾搭”?“野道士”?
那些恶毒的,不堪入耳的词句,像是无数条毒蛇,从他自己的记忆里钻出来,反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猛地看向林黛玉。
女孩依旧站在那里,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一张惨白得近乎透明的脸。
那双曾盛满星辰与灵气的杏眼,此刻,是一片死寂的荒原。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了失望。
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抽空了所有情感的,空洞。
贾宝玉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一个无法挽回的,天大的错。
“林……林妹妹……”
他往前挪了一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哀求。
“我……我错了……我方才是混说……你别……”
林黛玉却像是没有听见。
她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
她只是缓缓地,转过身,对着陈玄的方向,屈了屈膝。
那是一个极其标准,却又透着无尽疲惫的礼。
然后,她一言不发,扶着紫鹃的手,径直朝着楼梯口走去。
她的背影,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贾宝玉的心尖上。
“林妹妹!”
贾宝玉彻底慌了,想也不想地追了出去。
楼梯上传来他焦急的呼喊与追逐的脚步声,很快便远去了。
登仙楼二楼,又恢复了寂静。
炒豆儿还呆立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陈玄重新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啜了一口。
此后的数日,登仙楼清静得有些过分。
林黛玉没有再来。
每日只是紫鹃过来一趟,送些贾母赏下的点心,替自家姑娘告假。
“我们姑娘说,近来身上有些乏,吹不得风,想在屋里静养几日,让仙师勿怪。”
紫鹃这么说,眼圈却是红的。
陈玄的神识,曾悄然掠过碧纱橱。
那院中的风,似乎比别处更冷些。
林黛玉并未卧床,只是坐在窗前,或是看书,或是发呆,人清减了不少,眉宇间那股郁结之气,比先前更浓。
身体并无大碍。
是心病。
贾宝玉那番话,终究是成了她心头一根拔不掉的刺。
陈玄收回神识,也不点破。
这等心结,终须自解,外人再如何,也只是徒劳。
这天夜里,亥时已过。
宁国府早已陷入沉睡,唯有几处廊下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曳着昏黄的光。
登仙阁内,陈玄依旧静坐蒲团,周身气息平和,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
忽然。
他那古井无波的心神,猛地一跳!
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淫邪之气,混杂着女子绝望的哀泣,穿透了重重院墙,直冲他的灵觉而来!
方位……天香楼!
陈玄的神识如潮水般铺展开去,瞬间笼罩了那座小楼。
楼阁之上,烛火摇曳。
秦可卿衣衫不整,鬓发散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死死按在床上。
那身影,不是贾珍,又是何人!
他的脸上带着的狰狞狂笑,嘴里还在不断喷出污言秽语。
而秦可卿,那双美丽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光亮,正在飞速熄灭,只是还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一股森然的杀意,自陈玄心底轰然升起,瞬间席卷了整个登仙阁!
“贾珍!”
“你好大的胆!”
一声压抑着无边怒火的低喝,在静室中响起。
下一刻,坐榻上的人影,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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