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微弱,却又无比危险的光,在她黯淡的眸子深处悄然亮起。
“你可还记得那个巫神教的弟子?”
陈玄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林黛玉猛地抬起头。
“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承受那样的反噬?”
他的话语里,带着警告。
林黛玉的嘴唇颤了颤,那点刚刚生出的,不切实际的念头,被这番话语击得粉碎。
她不甘心地辩驳,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
“我不是要杀人,救人……救人也不行吗?”
陈玄看着她,反问。
“有何区别?”
是啊。
有何区别?
无论是救人还是杀人,都是在强行扭转那条早已注定的命运轨迹。
天道无情,不看善恶,只看结果。
林黛玉彻底泄了气,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这便是我让你父亲回京的缘由。”
陈玄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她飘散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是凡人,所行之事,皆在红尘规矩之内。”
“你与其想着以身犯险,不如好生修行,再敦促你父亲,在朝堂上多出几分力。”
林黛玉的视线缓缓聚焦,她看向陈玄,眼中那份空洞渐渐被新的忧虑所取代。
“只是……”
她咬着下唇,声音低了下去。
“只是让父亲平白陷入这场漩涡之中,女儿……于心何忍。”
她好不容易才与父亲团聚,难道转眼又要看着父亲为了贾家,去踏那片看不见的刀山火海吗?
陈玄端起茶杯,送到唇边,却没有喝。
他看着杯中倒映出的,林黛玉那张写满了愧疚与不安的小脸。
“贾家的因果,我担不起。”
他放下茶杯,声音依旧平淡。
“你父亲的,我还是担得起的。”
林黛玉猛地一怔。
她呆呆地看着陈玄,似乎没能立刻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师兄的意思是……他会护着父亲。
无论将来朝局如何动荡,风雨如何飘摇,父亲的安危,都将无虞。
“这已是最好的安排,无需挂怀。”
“好生修行,你将来要面对的,远不止这些。”
林黛玉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啊。
师兄已经为她,为父亲,铺好了路。
这已经是她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她还能再苛求什么呢?
只是……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那股翻涌的情绪平复下来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无力感。
命运。
这两个字,原来是这般的沉重。
强如师兄,也只能在规则的缝隙里腾挪,稍有不慎,便会引来天雷之罚。
他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让自己这个本该病死的人活了下来,又承受了怎样的反噬?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从她心底冒了出来。
她忽然很想知道。
非常想知道。
如果……如果没有师兄的出现,自己原本的命运,会是怎样的?
她抬起头,迎上陈玄那双幽深的眸子。
“师兄。”
“我原来的命……是怎样的?”
阁楼内的空气一静。
炒豆儿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角。
问自己的命。
这可不是什么能随口说笑的事情。
陈玄的目光落在林黛玉那张倔强的小脸上。
水汽氤氲的杏眼,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里面盛满了探寻,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他知道这丫头心思重,情感细腻。
直接告诉她,你本该泪尽而亡,香消玉殒,未免太过残忍。
可若是不说,以她如今的修为,对天道因果一知半解,若是哪天头脑一热,真要去扭转什么贾府的命运,那引来的反噬,绝不是一道天雷那么简单。
如今她的命数已改,说一说那条被废弃的旧路,也无不可。
况且,那也并非他推演出来的。
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一本名为《石头记》的书。
想来,应该相差无几。
陈玄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温润的杯壁,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眼前的虚空,望向了某个遥远的时空。
“此事,说来话长。”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让原本焦躁不安的林黛玉与炒豆儿,都下意识地安静下来,凝神倾听。
“在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曾有一株绛珠仙草。”
林黛玉微微一怔。
炒豆儿也眨了眨眼。
怎么……怎么师兄不说林姑娘的命,反倒说起神仙故事来了。
“那绛珠仙草,日渐枯萎,奄奄一息。”
陈玄的语速不疾不徐。
“幸得赤瑕宫一位神瑛侍者,日日以甘露灌溉,方得久延岁月,脱了草木之胎,修成女体。”
“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故其五内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
林黛玉的心,没来由地一跳。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胸口。
那自幼便有的,郁结不散的病根,不正是如此吗。
“后来,那神瑛侍者凡心偶炽,意欲下凡,到那富贵场中,温柔乡里,走上一遭。”
“这绛珠仙子便道……”
陈玄的声音顿了顿,目光在林黛玉的脸上一扫而过。
“‘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
轰。
林黛玉的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白得透明。
绛珠仙草。
日日灌溉。
一生眼泪。
这……这说的不就是她吗。
那神瑛侍者……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那是个衔玉而生的,被家中老太太爱若珍宝的富贵公子。
是……宝玉。
林黛玉的呼吸,在瞬间变得急促。
她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
一旁的炒豆儿,嘴巴已经慢慢张成了圆形。
她看看自家林姑娘,又看看一脸平静的仙师,脑子里一团浆糊。
林姑娘……和宝二爷?
还有还泪一说?
这也太……太离奇了。
陈玄没有理会二人的震惊,依旧用他那平淡无波的语调,讲述着那个早已注定的故事。
他讲那绛珠仙子如何转世到了巡盐御史之家,自小便体弱多病,愁思缠绵。
他讲她如何早早丧母,离了父亲,被外祖母接到那座泼天的富贵府邸。
又如何遇见了那位转世的神瑛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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