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冲进书房时，谢昭宁正将最后一笔画在纸上。那是一张人名与地点相连的图，像一张网，已经收得极紧。
“小姐！”青霜喘着气，“南门守将……真的被收买了！我听见他们在云香斋后屋说话，周婉柔答应事成之后给他五千两银子，还要把尚书府西院的地契给他。”
谢昭宁放下笔，指尖轻轻敲了下桌面。她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变了。之前的沉静被一种冷而稳的光取代。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急不缓，是萧景珩。
他走进来，黑袍未换，肩上还带着夜风的凉意。“你说要见我？”
谢昭宁点头，将桌上的图推过去。“这是从昨日到现在梳理出的关系网。周婉柔勾结的不止一人，她联系了三位大臣，其中礼部王侍郎和兵部李大人最近三日都有异常出入记录，银钱往来也对不上。”
萧景珩低头看图，眉头微皱。“证据呢？现在拿人，他们不会认。”
“证据正在查。”谢昭宁说，“但我可以确定，他们今晚还会见面。周婉柔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以为城外叛军快攻进来，只要里面一乱，就能趁机夺权。”
萧景珩抬眼看她。“你想怎么做？”
“我要让他们自己说出来。”她说，“明天早朝，我会请这几位大人入宫议事，名义上是商议粮草调配。只要他们开口，我就用《心音谱》听他们的心跳、呼吸、语气变化。谎话说多了，总会露破绽。”
萧景珩沉默片刻，点头。“我让玄甲卫暗中布防，南门立刻换防，切断他们内外联络的路。你只需要找出谁在说谎。”
“好。”谢昭宁站起身，“时间不多，我们必须快。”
第二天天刚亮，谢昭宁便入宫面圣。皇帝因连日战事疲惫不堪，听说有要事商议，勉强起身召见。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列立两侧。谢昭宁站在殿中，身形单薄却挺直。她请出沈墨白旧部送来的一本账册副本，当众打开。
“这是尚书府近五日的‘义捐’记录。”她的声音清晰，“账上写着，向三位大臣家族各赠白银一千两，用于安抚家眷。可这些银子，并未登记入库，也没有发放凭证。”
几位大臣脸色微变。
谢昭宁看向王侍郎：“您昨日说家中仆人病重，急需用钱。这笔银子，可是为此所赠？”
王侍郎拱手：“确有此事，多谢周夫人善心。”
谢昭宁不答，只轻轻抬手。琴案早已备好，她坐下，指尖抚上琴弦。
一缕极细的音波无声扩散。这是《心音谱》中的“辨谎引”，外人听不见，却能感知情绪波动。
王侍郎嘴上说着感激，心跳却突然加快，呼吸短促，喉头滚动了一下。这不是紧张，是恐惧掩盖下的兴奋。
谢昭宁收回手，看向皇帝。“陛下，此人言语与心绪不符，明显说谎。”
王侍郎脸色一白。“你血口喷人！我乃朝廷命官，岂容你一个女子随意污蔑！”
“女子？”谢昭宁淡淡道，“那我请问，是谁昨夜在云香斋后屋，与周婉柔密谋开南门迎敌？又是谁，收了三千两赃银，写下字据？”
王侍郎猛地后退一步。
就在此时，萧景珩走出队列，手中拿着一块残破的信纸。“这是暗卫从尚书府后墙夹缝中截获的密信残片。笔迹比对，确为周婉柔亲笔。上面写着：‘城破之日，库钥归我，事成后分银五千两，地契另付。’”
他将信呈上。
皇帝看完，脸色铁青。“来人！将王侍郎押下！”
王侍郎跪地大喊：“冤枉！这是栽赃！是谢昭宁为了夺回尚书府家产，故意陷害忠良！”
谢昭宁看着他，声音很轻：“你昨晚还说，等城破那天，要把我关进柴房，让我亲眼看着谢家祖宅烧成灰。这话，也是冤枉吗？”
王侍郎浑身一僵，说不出话。
接着，兵部李大人也被查出私调南门守军名单，替换亲信。另一名赵学士则被发现连夜销毁书信，被当场拦下。
三人皆被革职，由玄甲卫锁拿，押入天牢候审。
周婉柔被传唤入殿时，穿着一身素衣，装出悲戚模样。她跪在地上，泪流满面：“陛下明鉴！我是被逼的！他们威胁我，若不合作，就要杀了我儿子！我只是为了保命啊！”
谢昭宁再次抚琴。
音波扫过她全身。她嘴上说着“被逼”，心跳却平稳，呼吸均匀，甚至有一丝得意藏在眼角抽动里。
“你说谎。”谢昭宁停下琴，“你提到‘儿子’时，心里想的是‘等我掌权，第一个杀的就是那个拖油瓶’。你根本不在乎他。”
周婉柔脸色骤变。
“还有，”谢昭宁继续说，“六岁那年尚书府大火，你偷走我的玉佩，冒充二夫人回京。你以为没人知道？可你每次想到那晚，手都会抖。现在，你的脉搏又乱了。”
周婉柔猛地抬头，眼中全是恨意。“你算什么东西！一个野种，也敢在这里指手画脚！谢家早就没了，我才是现在的主母！”
“主母？”谢昭宁站起身，目光冷如寒水，“你连谢家祠堂都不敢进去。因为你怕祖先的牌位会认出你是个贼。”
她转身面向皇帝。“陛下，这些人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如今战事未歇，依《大周军律》第三条，临阵通敌者，可由统帅即行拘押。萧景珩身为京防总领，有权处置。”
皇帝沉默良久，终于点头。
萧景珩下令：“玄甲卫，将周婉柔和涉案官员，全部押入天牢，严加看管，等候发落。”
铁链声响起。周婉柔被拖走时还在嘶喊：“我是谢家主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还有后台！皇后不会放过你们——”
声音渐远。
朝堂一片寂静。
谢昭宁站在殿中，风吹动她的衣袖。她转头看向萧景珩。
两人并肩走出大殿。
宫门前石阶宽阔，远处城墙烽烟未散。风卷起她的发丝，拂过他的肩甲。
“下一步。”萧景珩低声问。
谢昭宁望着远方，声音很轻：“他们还有同党。这次只是开始。”
萧景珩点头。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下琴弦。
一声轻响，在风里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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