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透进窗棂，谢昭宁的手指已经落在琴弦上。她没有弹奏，只是轻轻按住第七弦，指尖传来细微的震感，像是昨夜未散的情绪还在体内回荡。
萧景珩站在门边，听见脚步声便转过身。玄影低头进来，递上一份名单。他接过，扫了一眼：“人都到了？”
“在偏厅候着。”
“请他们进来。”
片刻后，几位大臣与武将依次走入密室。沈墨白走在最后，手中捧着一卷旧册。众人落座，目光都落在谢昭宁身上。
萧景珩开口：“昨夜我们抓到独孤漠，从他口中得知三件事。”他停顿一下，看向谢昭宁，“你来说。”
谢昭宁点头，从袖中取出那张写满字迹的纸条。“第一，前朝秘库确实存在；第二，开启它的钥匙在我身上；第三，血祭仪式需要至亲之血。”她说完，室内一片寂静。
一位老将军皱眉：“姑娘，这些话太过离奇。若真有秘库，为何从未听闻？”
谢昭宁不答，只将古琴往前推了半寸。“我有一法，可辨真心。”她说，“请诸位听一段琴音。无需多言，只需静心聆听。”
有人面露疑色，也有人摇头。那老将军冷声道：“抚琴就能看出忠奸？荒唐！”
谢昭宁依旧平静。她指尖轻挑，一段低沉而绵长的旋律缓缓流出——《照影引》的第一个音落下时，烛火微微晃动。
第二个音起，节奏渐深。第三个音转出刹那，坐在右侧的一位文臣手指突然抽搐，呼吸变得急促。他的额头渗出细汗，眼神躲闪，不敢看任何人。
萧景珩眼神一沉。玄影立刻起身，走到那人身后。那人想站起来，却被一手按住肩膀。
“搜。”萧景珩说。
玄影从他袖袋里抽出一封折叠的信笺。展开一看，上面是皇后心腹太监的私印，内容写着“待宫门破，即开西库”。
满室哗然。
那文臣脸色惨白，扑通跪地：“我是被逼的！他们抓了我的儿子……”
没人再说话。恐惧和震惊写在每个人的脸上。刚才还质疑琴音无用的人，此刻低下了头。
谢昭宁停下演奏，声音很轻：“我不是要吓你们。但我必须知道，谁可以信任。”
沈墨白缓缓开口：“老夫愿以性命担保，清流派三十一名官员，皆可为证。”
一位边军副将站起：“我部五百精兵已在城外待命，随时听调。”
陆续有人表态。萧景珩记下名字，安排暗卫逐一核对身份背景。他转身走到沙盘前，拿起一根短木棍。
“计划分三路。”他说，“第一路，由沈大人牵头，联络朝中正直官员。明日朝会，你们要在皇后发难前联名上奏，控诉其私调禁军、毒害御膳、勾结外敌。”
沈墨白点头：“已有十七人签字画押，其余正在联络。”
“第二路，武力应对。”萧景珩指向宫门两侧，“边军旧部埋伏于此，一旦发现异常调动，立即封锁四门。另派两队潜入东华门与玄武门，接应宫内眼线。”
副将抱拳：“得令。”
“第三路最关键。”他看向谢昭宁，“你主攻证据链展示。每揭一罪，就用琴音压制对方情绪波动，让她无法冷静应对。只要她失态一次，百官便会动摇。”
谢昭宁轻声说：“我还想查一件事。独孤漠提到青铜镜阵，那是前朝宗庙里的东西。我想派人去地库看看，它是否还在运转。”
萧景珩问：“谁去？”
“青霜最合适。她熟悉暗道，又能传递消息。”
“不行。”萧景珩断然拒绝，“地库危险，机关重重。她一个人太冒险。”
谢昭宁看着他：“但现在能进去的只有她。而且她不是一个人，玄影可以护她一段路。”
玄影点头示意。
萧景珩沉默片刻，终于松口：“加派两名暗卫，带足火折与绳索。若遇险情，立刻撤出，不准硬闯。”
“明白。”谢昭宁收起纸条，放入琴匣夹层。
众人开始讨论细节。文官担心证据不足，武将怕兵力分散。争论又起。
谢昭宁忽然拨动琴弦，一个短促的音打断了争吵。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她说：“我知道大家怕。但我们不能再等了。皇后已经动手多次，每一次都在试探底线。如果我们不动，下一个目标就是皇帝，然后是整个朝廷。”
她看向萧景珩：“我们不是为了夺权。是为了让真相见光。”
萧景珩接过话：“所以这次行动，不许滥杀，不许株连。只抓主谋，只清余党。若有违令者，军法处置。”
命令一条条下达。联络信号定为三声铜铃，撤离路线设了三条备用。每支队伍都有接头暗号，连送信的鸽子都换了新羽色。
天色渐暗，蜡烛换了一轮。大臣们陆续离开，步伐比来时坚定许多。
最后走的是沈墨白。他临出门前回头看了谢昭宁一眼：“孩子，保重。”
门关上后，屋里只剩他们两人。
谢昭宁坐在琴旁，手指轻轻扣着第七弦。她闭上眼，回忆昨夜独孤漠说的话。那个“至亲之血”，到底指的是谁？她有没有兄弟姐妹活下来？
萧景珩走到窗前，望着皇城方向。夜风掀起他的衣角，腰间的玄冥剑纹丝未动，但他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
“你觉得他们会来吗？”他忽然问。
“谁？”
“皇后的残党。既然我们知道秘库，他们一定不会坐等。”
“他们会来的。”谢昭宁睁开眼，“也许今晚，也许明早。但他们不知道，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萧景珩转身，走到她身边坐下。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微凉，掌心有长期抚琴留下的薄茧。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低声说：“别怕。”
谢昭宁摇头：“我不怕。我只是在想，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被救走，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如果。”他说，“你现在在这里，就够了。”
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玄影回来复命。他站在门外，没有进屋。
谢昭宁松开手，站起身。“青霜和暗卫已经出发了，对吗？”
玄影点头。
“好。”她说，“让他们小心点。”
玄影转身离去。屋内重归安静。
谢昭宁重新坐下，试了试琴弦的松紧。她弹了一个音，又一个音，慢慢连成一段短调。这是她自创的曲子，还没有名字。
萧景珩靠在椅背上，听着琴声，闭上了眼睛。
烛火摇曳，映在墙上两个人的影子，靠得很近。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三更已过。
谢昭宁的手指停在弦上，突然察觉一丝不对劲。她屏住呼吸，再次弹出同一个音。
这一次，琴弦的震动频率变了。不是因为松紧，而是空气中有某种回应——极轻微，像是地下深处传来的共鸣。
她猛地睁眼。
萧景珩也睁开了眼。他看着她，眼神瞬间清醒。
两人对视一秒，同时起身。
谢昭宁压低声音：“地库的青铜镜阵……它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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