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谦看着萧云庭的侧脸,清晨的微光勾勒出他平静的轮廓,但说出的话,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殿下……这……这是与虎谋皮啊!』
张谦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急切。
『拓跋烈是草原上的狼王,生性狡诈,反复无常。我们主动与他交易,万一他吞了好处,反咬我们一口,那朔州的处境就……』
萧云庭转过身,看着他。
『张谦,你觉得,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好吗?』
张谦一愣,无言以对。
『内有魏风这条地头蛇,时时刻刻想置我于死地。外有黑风山这群饿狼,堵住了我们的商路。京城里,还有一群等着看我笑话的皇兄皇弟。』
萧云庭的语气很平淡,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四面楚歌,十面埋伏。这种时候,不想着破局,难道坐以待毙吗?』
『可是……可是拓跋烈……』
『拓跋烈是狼,没错。』
萧云庭打断了他。
『狼的眼中只有猎物和敌人。但狼也懂一件事,那就是利益。』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黑风山盘踞在此,不仅抢我们,也抢草原部落南下的商队。对拓跋烈来说,黑风煞同样是眼中钉。我这是请他帮忙吗?不,我是给他一个名正言顺拔掉这颗钉子的机会。』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黑风山寨中,这些年劫掠的金银、粮食、兵器,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我只要一半,另一半送给他。这份厚礼,足以让他心动。草原的冬天,同样难熬。』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萧云庭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香皂。』
『你以为我给他一千块香皂,只是为了收买他吗?』
张谦迷惑地看着萧云庭。
『殿下,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萧云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我是要让他看到,我萧云庭,有他拓跋烈永远也造不出来的东西。我能源源不断地造出来。』
『今天我可以给他香皂,明天我就可以给他精盐、白糖,甚至是他梦寐以求的铁器和铠甲。』
『我要让他明白,与我为敌,他什么都得不到。与我合作,他能得到整个草原都梦想的东西。』
『我要的,不是一个临时的打手,而是一个长期的,被利益捆绑的盟友。』
张谦听得心神摇曳,他从未想过,一笔简单的交易背后,竟然藏着如此深远的布局。
他看着眼前的殿下,那个传闻中体弱多病、随时可能死在冬天的七王爷,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
『属下……属下明白了。』
张谦躬身行礼,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臣服。
『殿下深谋远虑,属下望尘莫及。』
『去吧。』
萧云庭挥了挥手。
『记住,和那个信使说话时,姿态要放高。我们不是在求他,我们是在给他一个机会。』
『告诉他,黑风山这块肉,我吃定了。他黑狼部落来,可以分一半。不来,我就自己慢慢啃。』
『是,殿下!』
张谦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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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城主府一间偏僻的待客厅。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皮袄的草原汉子正不耐烦地来回踱步。
他古铜色的脸上满是桀骜,腰间的弯刀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就是黑狼部落的信使,巴图。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耐心早已耗尽。
在他看来,那个南人王爷不过是砧板上的肉,他的主人拓跋烈提出用三百匹战马换一千块香皂,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对方竟然还敢晾着他。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张谦走了进来。
巴图停下脚步,锐利的眼睛扫向张谦。
『你就是管事的?你们王爷呢?他架子可真大,是想死了吗?』
巴图的语气充满了草原人的直接和粗鲁。
张谦面色不变,走到主位上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
『我们殿下日理万机,没空见你。』
『你说什么?』
巴图的眼睛瞪了起来,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你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
张谦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看都没看他一眼。
『你可以试试。看看是你刀快,还是外面一百个弓箭手的箭快。』
巴图的动作僵住了。
他这才感觉到,这间小小的待客厅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杀气。
他的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交易还做不做了?我们可汗的耐心是有限的!』
张...谦这才放下茶杯,抬眼看着他。
『交易,自然是要做的。不过,不是按你们说的做。』
『什么意思?』
巴图皱起了眉头。
『三百匹战马,换一千块香皂。这个交易,我们殿下没兴趣。』
张谦淡淡地说道。
巴图怒极反笑。
『没兴趣?你们知不知道,在草原上,三百匹上好的战马意味着什么?你们那个病秧子王爷,是脑子坏了吗?』
『我们殿下的脑子好得很。』
张谦的语气依旧平静。
『殿下说了,他可以送给你们可汗一千块香皂。』
巴图愣住了。
『送?』
『对,送。』
张谦点了点头。
『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巴图警惕地问道。
他可不相信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
『殿下要黑风山二当家,过山风的人头。』
张谦一字一句地说道。
巴机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不屑。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条件!原来是想借我们黑狼部落的刀,去杀你们的仇家!你们南人,果然都是这么阴险!』
『这不是借刀。』
张谦纠正道。
『这是合作。』
『合作?就凭你们?』
巴图的眼神里满是轻蔑。
『黑风山三百悍匪,盘踞天险,你们朔州这点老弱病残,够他们塞牙缝吗?现在想起来求我们了?晚了!』
『谁告诉你,我们要和他们硬拼?』
张谦反问。
巴图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什么意思?』
『过山风,已经带着三百人,在城外三十里的『一线天』设下了埋伏,准备劫杀我们殿下的车队。』
张谦缓缓说出这个情报。
巴图的瞳孔缩了一下。
这个消息,他并不知道。
『我们殿下,也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他们钻进来。』
张谦继续说道。
『本来,我们自己就能解决。不过,殿下念在与黑狼部落是邻居,有发财的好事,愿意分你们一杯羹。』
『发财?』
巴图的注意力被吸引了。
『黑风山匪寨,囤积了十几年的财富。金银、粮食、兵器、牛羊,应有尽有。』
张谦的嘴角,露出一丝诱惑的笑容。
『殿下说了,只要你们黑狼部落出兵,在『一线天』,配合我们的人,全歼这三百匪徒。』
『事成之后,过山风的人头归我们。』
『黑风山匪寨里所有的东西,你们黑狼部落,可以拿走一半!』
『那一千块香皂,就当是殿下送给拓跋烈可汗的见面礼!』
巴图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黑风山的财富!
那可是草原上所有部落都垂涎的肥肉!
一半的财富,再加上一千块那种神奇的香皂……
这个诱惑,太大了!
他看着张谦,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审视。
『你们……有这么好心?』
『这不是好心,这是诚意。』
张谦说道。
『我们殿下想和拓跋烈可汗交个朋友。朋友之间,自然要有来有往。』
『而且,殿下也说了。』
张谦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巴图的眼睛。
『这个机会,只有一次。你们黑狼部落若是不要,我们殿下就自己动手了。虽然会麻烦一点,但那满山的财富,可就都是我们自己的了。』
巴图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能感觉到,对方没有说谎。
这个看似简单的交易,背后藏着巨大的利益,也藏着巨大的风险。
如果这是个陷阱怎么办?
如果这个南人王爷是想让他们和黑风山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利呢?
『我……我需要回去禀告我们可汗。』
巴图艰难地说道。
『可以。』
张谦点了点头。
『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后,我们的人就要动手了。过时不候。』
『一个时辰?』
巴图叫了起来。
『从这里快马加鞭回到营地,最快也要半天!』
张谦笑了。
『那是你的事。机会,我已经给你了。抓不抓得住,看你们自己。』
说完,张谦站起身,不再理会脸色变幻不定的巴图,径直走出了待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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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朔州城外三十里,『一线天』峡谷。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沙石。
近三百名匪徒,正潜伏在峡谷两侧的山壁上。
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满脸横肉,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为首的,是一个独眼龙大汉,肩上扛着一把巨大的鬼头刀。
他就是黑风山的二当家,『过山风』。
『妈的,这鬼天气,真他娘的冷!』
一个瘦小的匪徒缩着脖子,不停地搓着手。
『那七王爷的龟孙子车队,怎么还没来?』
『急什么!』
过山风吐了一口唾沫。
『魏大人说了,他们午时之前必到!再等一个时辰,大家就能喝上热汤,玩上女人了!』
『嘿嘿,二当家的,听说那七王爷是个病秧子,长得跟个娘们似的,是不是真的?』
另一个匪徒淫笑着问道。
『管他娘的!』
过山风狞笑一声。
『等抓住了,是男是女,兄弟们试试不就知道了!魏大人说了,只要他人头,死的活的都行!』
『哈哈哈哈!』
匪徒们发出一阵哄笑。
在他们看来,这次的任务,不过是一次轻松的狩猎。
一个病秧子王爷,带着一些老弱残兵,就是送上门的肥羊。
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从猎人,变成了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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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一线天』峡谷五里外的一处隐蔽山坳里。
王五正带着五十名精锐士兵,静静地潜伏着。
他们每个人都穿着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伪装服,气息内敛,与周围的山石融为一体。
『头儿,都埋伏好了。』
一个士兵低声向王五汇报。
『殿下给的图纸真神了,咱们挖的这些陷阱,保证那些杂碎有来无回!』
王五点了点头,眼神锐利地观察着峡谷的方向。
『都打起精神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充满了力量。
『殿下有令,我们这次的任务,不是主攻。』
『我们的任务,是扎紧口袋!』
『等另一边的信号一起,我们就从后面冲出去,把他们的退路给我死死堵住!』
『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明白!』
所有士兵齐声应道,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决绝的杀气。
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最明白战场上命令的重要性。
殿下让他们当黄雀,他们就绝不会提前惊动螳螂。
他们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那只蝉的出现,也等待着另一只更凶猛的黄雀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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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草原,黑狼部落王帐。
巨大的帐篷里,铺着厚厚的兽皮,中间的火盆烧得正旺。
一个身形如同山岳般的男人,正坐在主位上,擦拭着手中的一柄金色弯刀。
他穿着一身黑色狼皮大氅,长发随意地披散着,一双眼睛,如同草原上最凶狠的头狼,锐利而深邃。
他就是黑狼部落之主,拓跋烈。
帐篷的帘子被猛地掀开,巴图带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
『可汗!』
他单膝跪地,将刚刚与张谦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帐篷里,其他的几个部落头领听完,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让我们去给一个南人王爷当打手?』
一个络腮胡大汉怒吼道。
『他以为他是谁?还分我们一半?那黑风山本来就该是我们的!』
『就是!这个萧云庭,太狂妄了!可汗,我们直接发兵,踏平朔州,抢光他的东西!』
另一个头领也叫嚣起来。
『一个病秧子,也敢跟我们谈条件!』
整个王帐里,群情激愤。
只有拓跋烈,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擦拭弯刀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
直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巴图。
『那个叫张谦的,说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天生的压迫感。
巴图回忆了一下。
『回可汗,他……他很平静。』
『平静?』
『是的,从头到尾,都非常平静。就好像……就好像他说的不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拓跋烈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给了你一个时辰的时间?』
『是。』
『他知道一个时辰,你回不来。』
拓跋烈陈述道。
『是,属下也是这么说的。』
巴图低着头。
『但他怎么说?』
『他说,那是我的事。机会,只有一次。』
拓跋烈笑了。
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野性的玩味。
『有趣。』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这个南人王爷,比京城的皇帝老儿有意思多了。』
他走到帐篷门口,掀开帘子,看着远处连绵的雪山。
『他不是在求我们,也不是在利用我们。』
『他是在告诉我们,朔州,换主人了。』
『他画下了一条线,线这边,是他的朋友。线那边,是他的敌人。』
『他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我们。』
帐篷里的头领们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可汗竟然会给出这样的评价。
拓跋烈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黑风山的财富,你们想不想要?』
『想!』
众人齐声吼道。
『那群杂碎抢了我们多少牛羊,早就该弄死他们了!』
『好。』
拓跋烈点了点头。
他看向帐下最勇猛的将军,一个名叫『呼延』的疤脸汉子。
『呼延。』
『属下在!』
『点齐五百狼骑。』
拓跋烈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告诉那个南人王爷的使者,这个朋友,我拓跋烈交了。』
『他的人情,我收下了。』
『但是……』
拓跋烈话锋一转,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我拓跋烈的刀,不是那么好借的。』
『告诉他,黑风山的人头和财富,我都要。』
『那一千块香皂,也得给我。』
『另外,我还要他亲自出城,到『一线天』来迎接我。』
『我要看看,这个敢耍弄草原狼王的南人,到底长了几个胆子!』
呼延的眼中也冒出凶光。
『是!可汗!』
『不。』
拓跋烈突然摆了摆手。
『你不用去了。』
他拿起那柄金色的弯刀,大步走出王帐。
『我亲自去。』
他的声音,在草原的寒风中,传出很远。
『我倒要看看,他布下的天罗地网,能不能网住我这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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