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烈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情报上扫过,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他心里的天平上。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萧云庭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上。这张脸苍白,虚弱,却藏着能搅动风云的胆魄。
『一个监军太监,也敢在我的封地上作威作福。』
萧云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份量。
『可汗,你说,这只狗,是不是该打?』
聚义厅内的火盆噼啪作响,拓跋烈没有立刻回答。
他在权衡。
帮萧云庭,就是与大夏朝廷的某些势力为敌。但不帮他,任由这个叫刘公公的太监掌控朔州,对自己更没好处。
一个被京城遥控的傀儡,随时可能切断黑狼部落的贸易线。而一个欠了自己天大人情、并且需要自己做靠山的萧云庭,才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这笔买卖,划算。
拓跋烈粗粝的嘴角咧开一个弧度,露出一口白牙。
『打狗自然是要打的。不过,我的狼骑,可不是白白借给你用的。』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压迫感,走到萧云庭面前。
『我亲自带五十个最精锐的狼骑跟你回去。』
张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拓跋烈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盯着萧云庭。
『我倒要看看,你的城里,是怎样的龙潭虎穴。也顺便看看,你这个未来的『抵押品』,值不值我付的这笔定金。』
萧云庭微微一笑,对着拓跋烈拱了拱手。
『那便多谢可汗了。有可汗的狼骑助阵,朔州城里的几条野狗,自然是不堪一击。』
他转头看向张谦。
『张谦,备马。我们回城。』
『殿下!』张谦急切地低声劝道,『带着草原人回城,这……这要是传到京城,可是通敌的大罪啊!』
『通敌?』萧云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刘公公都要把我活埋了,我还在乎什么罪名?再说,谁说他们是敌人了?』
他看向拓跋烈,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
『他们是……前来归降的义士。』
拓跋烈眉头一挑,显然没明白萧云庭的意思,但他也不问,只是觉得这个南朝王爷越来越有意思了。
半个时辰后,黑风山下。
五十名身形彪悍的狼骑兵列队整齐,他们胯下的草原马喷着白气,眼中闪着凶光。每一个骑士身上都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杀气。
萧云庭的十几名侍卫在他们面前,显得单薄又瘦弱。
拓跋烈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萧云庭。
『走吧,我的七殿下。别让你的狗,等急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朔州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
朔州城,南门。
监军刘公公身披一件崭新的狐皮大氅,站在城楼上,迎着寒风,脸上却带着一丝得意的暖意。
他身边,是朔州本地的州牧,王德福。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此刻正谄媚地为刘公公拢了拢衣领。
『公公,您瞧这天,是越来越冷了。殿下他……怕是凶多吉少啊。』
刘公公用眼角瞥了他一眼,尖着嗓子说道。
『王大人,话可不能乱说。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剿匪得胜,马上就回来了呢。』
他嘴上这么说,眼里的鄙夷谁都看得出来。
一个病秧子,带着十几个歪瓜裂枣的侍卫,就敢去剿灭黑风山几百号山贼?简直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他估摸着,现在萧云庭的尸骨,都已经被山里的野狼啃干净了。
王德福嘿嘿一笑,搓着手。
『公公说的是。不过……殿下若真有个三长两短,这朔州城的军政大事,可就全仰仗公公您了。您放心,下官一定唯您马首是瞻!』
『算你识相。』刘公公满意地点了点头,『等京里贵人的信一到,这朔州,就是我们的天下了。到时候,好处少不了你的。』
两人正说着,远处地平线上,忽然腾起一阵烟尘。
守城的士兵发出了警报。
『有骑兵!正朝我们这边过来!』
刘公公和王德福连忙扶着墙垛朝远处望去。
只见一支骑兵队伍,速度极快,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王德福脸色一白。
『公公,这……这是什么人?看这气势,不像是殿下的人啊!』
刘公公也皱起了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随着骑兵越来越近,他们终于看清了。
队伍最前方的,是十几名穿着大夏制式铠甲的侍卫,而簇拥着他们的,是数十名穿着皮袄、手持弯刀、相貌凶悍的草原人!
而为首的两人,一人正是他们以为已经死了的七王爷萧云庭,另一人,则是一个身材魁梧得吓人,浑身散发着王者之气的草原首领。
『是……是草原人!』王德福吓得腿都软了,『殿下他……他怎么会跟草原人混在一起?』
刘公公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萧云庭竟然能活着回来,还带回来一支草原骑兵!
『反了!真是反了!』刘公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城下的队伍,厉声尖叫,『萧云庭!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外敌,兵临城下!你是要造反吗?!』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变得异常尖利,传遍了整个城楼。
城墙上的士兵们也都紧张起来,纷纷张弓搭箭,对准了城下的队伍。
城下。
萧云庭勒住马缰,抬头看着城楼上气急败坏的刘公公,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身旁的拓跋烈,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座破旧的城关,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你的狗,叫得还挺凶。』
萧云庭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是朗声对城楼上喊道。
『刘公公,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什么叫勾结外敌?』
他侧过身,指着身边的拓跋烈。
『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草原黑狼部落的可汗,拓跋烈!』
『如今,他已深感我大夏皇恩浩荡,特率部前来,向本王投诚!』
此言一出,满城皆惊。
城楼上的王德福,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投诚?
草原上最凶悍的黑狼部落,向一个病秧子王爷投诚?这是在讲什么天方夜谭?
刘公公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指着萧云庭破口大骂。
『一派胡言!萧云庭,你当咱家是三岁小孩吗?草原人狼子野心,怎么可能投降!你分明是引狼入室!』
他转向城墙上的守军,大声下令。
『弓箭手准备!给我射杀这些草原蛮子!保护朔州城!』
然而,那些士兵却犹豫了。
他们看看城楼上声色俱厉的刘公公,又看看城下神色自若的七王爷,一时间不知该听谁的。
毕竟,萧云庭才是这里名正言顺的主人。
萧云庭冷笑一声。
他从怀里,慢悠悠地掏出一卷羊皮纸,高高举起。
『这是拓跋可汗亲笔画押的降表!上面盖着黑狼部落的狼头大印!』
『刘公公,你是想违抗本王的王令,还是想质疑拓跋可汗归顺的诚意?』
那份所谓的『降表』,自然是假的。是萧云庭在路上,用一小块精盐,让拓跋烈『配合』演的一出戏。
拓跋烈看着萧云庭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但脸上却配合地露出一副恭顺的神情,甚至还对着城楼,象征性地抱了抱拳。
这一下,城楼上的人更懵了。
刘公公死死地盯着那份羊皮卷,他当然不信,可他又不敢赌。
万一是真的呢?
他要是下令放箭,射杀了前来投诚的部落首领,这个责任,他担不起!
可要是开门……
刘公公的脑门上渗出了冷汗。
萧云庭看出了他的犹豫,知道火候到了。
他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张谦!』
『末将在!』
『本王命你,接管城门防务!』
『刘公公和他的人,意图阻挠友邦归顺,形迹可疑,给本王就地拿下,听候发落!』
『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遵命!』
张谦和他身后的十几名侍卫,齐声应喝,拔出腰间的佩刀,直扑城门。
城门边的守军,本就是萧云庭从京城带来的旧部,只是被刘公公暂时夺了权。此刻见主子回来,又见对方气势汹汹,哪里还敢阻拦。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刘公公的心腹们试图反抗,但张谦等人早已憋了一肚子火,下手毫不留情。
再加上城外,五十名狼骑兵默默地催动战马,向前逼近了一步。
那无声的压迫感,让所有心怀不轨的人,都感到了发自灵魂的战栗。
『哐当——』
几名心腹的兵器掉在了地上。
他们跪下了。
城楼上的刘公公,看着下面一边倒的局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知道,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开城门!』
萧云庭的声音,在朔州城门前,清晰地回响。
沉重的城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打开。
萧云庭一马当先,缓缓策马入城。拓跋烈带着他的狼骑,紧随其后。
经过刘公公身边时,萧云庭停了下来。
他甚至没有看那个面如死灰的太监一眼,只是淡淡地对张谦说道。
『把刘公公和王大人,都『请』回府衙。本王要亲自审一审,他们是如何『代为保管』我的物资,又是如何『关心』我的病体的。』
『是!』
张谦一挥手,几名侍卫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将瘫软在地的刘公公和王德福架了起来。
『萧云庭……你……你不得好死!』刘公公发出了绝望的咒骂,『皇后娘娘和魏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萧云庭充耳不闻,策马继续前行。
拓跋烈与他并驾齐驱,低声笑道。
『你这招『伪造降表』,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你们南朝人,打仗不行,玩心眼倒是一套一套的。』
萧云庭面色平静。
『能解决问题的法子,就是好法子。不是吗?』
他没有直接去府衙,而是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张谦,你带一队人,立刻去控制武库和粮仓!清点数目,任何人不得靠近!』
『小安子!』
『奴才在!』
『你带人回我住的院子,把所有东西都清查一遍!尤其是刘公公的房间,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放过!』
命令一条条下达,清晰而果断。
整个朔州城的权力交接,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以一种雷霆万钧之势,迅速完成。
拓跋烈看着萧云庭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这个病弱的王爷,身体里似乎住着一个完全不同的灵魂。冷静,果决,狠辣。
他开始觉得,自己把这么一个人当成『抵押品』带回部落,或许,不只是为了盐和钢。
……
一个时辰后,朔州府衙。
这里已经被萧云庭的人清理干净。
刘公公和州牧王德福,像两条死狗一样被扔在大堂中央。
萧云庭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慢条斯理地吹着气。
拓跋烈则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另一边的客座,他的狼骑兵,就站在大堂外,像一尊尊沉默的杀神。
王德福早已吓破了胆,不等萧云庭开口,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事情都招了。
如何克扣物资,如何与刘公公合谋,如何欺压城中百姓,全都说了出来。
萧云庭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刘公公身上。
刘公公反而镇定了下来,他抬起头,冷冷地看着萧云庭。
『七殿下,你不用白费心机了。咱家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前来『照顾』你的。你今天动了咱家,就是打了皇后娘娘的脸。』
『你以为,你在这北境之地,就能高枕无忧了吗?咱家告诉你,魏家的势力,远超你的想象!你斗不过他们的!』
萧云庭放下茶杯。
『刘公公,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他站起身,缓缓走到刘公公面前。
『不是我要斗他们,是他们,先要我的命。』
『既然他们不给我活路,那我,又何必跟他们讲规矩?』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刘公公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就在这时,小安子捧着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快步走了进来。
『殿下!在刘公公的枕头下面,发现了这个!』
刘公公看到那个木盒,脸色骤变。
『还给我!』他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侍卫死死按住。
萧云庭接过木盒,看了一眼上面的铜锁,对张谦说。
『打开它。』
张谦拔出佩刀,手起刀落,铜锁应声而断。
盒子打开,里面只有一封信。
萧云庭拿出信,展开。
信上的内容,让他原本平静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
拓跋烈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好奇心起,也站起身走了过来。
他凑过去一看,信上的字他大多不认识,但几个关键的署名和称谓,他还是能看懂的。
信的内容,是京城写来的指示。
除了让他想办法除掉萧云庭之外,还提到了另一件事。
让他暗中联络朔州周边的另一位藩王,以及……草原上的某个部落,意图在北方边境,建立一个由他们掌控的,独立于朝廷之外的势力。
而信的末尾,署名的,除了魏家的家徽之外,还有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落款。
——二皇兄。
不是太子,也不是其他任何一个热门的皇子,而是那个在京城里,一向以与世无争、温和敦厚形象示人的二皇子,萧云启。
拓跋烈看着那封信,又看了看萧云庭。
他忽然笑了。
『你的麻烦,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拓跋烈伸手,拿过那封信,在指尖把玩着。
『看来,把你留在身边,会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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