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快速度。』
萧云庭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每一个人心头的恐慌都莫名地压下去了一点。
『天黑之前,把所有能带走的,都带走。』
他的话音落下,没有再做任何解释,只是转身,亲自弯腰,将一根刚挖出来的、沾满泥土的牛蒡根扛在了自己瘦削的肩上。
这个动作,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有力量。
王猛看着自家殿下那因病弱而显得单薄,却又在此刻挺得笔直的背影,胸中一股热血上涌。
他咬了咬牙,大吼一声。
『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殿下的话吗!挖!都给我挖!把这地皮都给我刮下来一层!』
恐惧,依然盘踞在每个人的心头。
黑狼部落,那是能让朔州小儿止啼的恐怖名号。
但现在,他们有了更现实的,也更致命的恐惧——饥饿。
牛蒡,是活下去的希望。
而给予他们这份希望的,是眼前这位看似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王爷。
众人不再犹豫,也顾不上去想如果遭遇了黑狼部落的巡逻队会是什么下场,只是埋头,用尽全身的力气,疯狂地挖掘着脚下这片冻土。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回城的路,气氛压抑得可怕。
队伍拉成了一条长蛇,每个人都扛着沉甸甸的麻袋,在及膝的雪地里艰难跋涉。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脚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咯吱』声。
王猛安排了几个最机灵的护卫在队伍前后警戒,他自己则紧紧跟在萧云庭身边,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一双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白茫茫的一切。
『殿下,您……您不害怕吗?』
王猛终究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他看到萧云庭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嘴唇也有些发紫,显然这番劳作和奔波,对他的身体是巨大的负担。
可偏偏,他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萧云庭没有立刻回答,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长长的队伍,以及队伍里每个人脸上那混杂着希望、疲惫和恐惧的神情。
『怕。』
他轻轻吐出一个字。
王猛愣住了。
『怕有什么用?』萧云庭转回头,继续往前走,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怕,黑狼部落的刀就不会砍下来吗?怕,天上就会掉下粮食吗?』
『既然怕没用,那就省点力气,想想怎么活下去。』
王猛咀嚼着这几句话,只觉得字字千钧,砸得他心头发麻。
是啊,怕有什么用?
在朔州这鬼地方,怕,是最没用的东西。
他看着萧云庭的侧脸,心中那份敬畏,又深了几分。
这位王爷,身体虽弱,可他的心,比朔州城墙上的石头还要硬。
就在这时,前方负责探路的护卫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示警。
队伍瞬间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武器,那大多是些挖掘用的铁锹和镐头。
萧云庭和王猛快步赶到队伍最前面。
只见前方的雪地上,赫然出现了几行凌乱的马蹄印。
马蹄印很新,看方向,是朝着朔州城去的。
『是黑狼部落的斥候!』一个老兵脸色煞白,『他们发现我们了!他们肯定是回去报信了!』
恐慌像是瘟疫,迅速在队伍里蔓延开来。
『完了……我们被发现了……』
『他们的大部队很快就会追上来!我们跑不掉的!』
『要不……我们把粮食放下吧?他们要的是粮食,我们跑还有一线生机!』
一个仆役颤抖着说出了所有人心底最懦弱的那个想法。
话音刚落,『唰』的一声,王猛的刀已经出鞘,冰冷的刀锋直接架在了那个仆役的脖子上。
『谁敢再说一个字,老子现在就劈了他!』王猛双目赤红,怒吼道,『殿下千辛万苦为我们找来的活命粮,你们就这么丢了,跟那些缩头乌龟有什么区别!』
那仆役吓得瘫软在地,裤裆里传来一阵骚臭。
萧云庭没有理会这边的骚乱,他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那些马蹄印。
他的手指,甚至轻轻地拂过马蹄印边缘被压实的雪。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来。
『三匹马。』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从马蹄印的深浅和间距看,他们没有负重,而且速度很快。确实是斥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他们是冲着朔州城去的,不是冲着我们。这说明,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们这支队伍。他们只是在执行常规的侦查。』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们闹出的动静不小,他们迟早会发现。所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看向王猛,下达了命令。
『王猛,你挑二十个跑得最快的,带上所有能带的弓箭,轻装简行,立刻全速返回朔州城。』
『殿下!这怎么行!我得保护您!』王猛急了。
『这是命令。』萧云庭的语气不重,却带着一股天然的威严,『听我把话说完。』
王猛咬着牙,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回城后,立刻去找张主簿,让他打开官仓,把里面所有的桐油、烈酒、还有最劣质的黑盐,都给我搬到城墙上去。』
『再让全城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都去烧水,越多越好,烧开了,也一并送到城墙上。』
『最后,让你的人守住四个城门,在我回来之前,许进不许出。有敢临阵脱逃或煽动人心者,无论身份,就地格杀!』
一连串的命令,清晰而果决。
王猛虽然不明白殿下要桐油烈酒和开水做什么,但那最后一句『就地格杀』,让他浑身一凛。
他知道,殿下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可是殿下,您这里……』王猛还是不放心。
『我自有安排。』萧云庭摆了摆手,『黑狼部落就算要来,集结也需要时间。我们这点人,目标小,他们未必会先注意到。你守好城,就是对我最大的保护。』
『去吧,记住,要快!』
王猛看着萧云庭那双沉静的眼睛,知道自己无法违抗。
他重重地一点头,眼眶有些发红。
『殿下,您多保重!末将,誓死守住朔州城!』
说完,他不再犹豫,立刻点了二十名精锐护卫,脱下身上笨重的皮袄,丢下多余的负重,只带着武器,如一支离弦的箭,朝着朔州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看着王猛他们远去的背影,剩下的人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精锐都走了,他们这些老弱病残,要是真遇上黑狼部落,那不是待宰的羔羊吗?
萧云庭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
他走到那个被吓尿了裤子的仆役面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那仆役抖得和筛糠一样,结结巴巴地回答:『小……小的叫……刘三……』
『刘三。』萧云庭拍了拍他肩膀上的雪,『你怕死吗?』
刘三快哭了,『怕……怕……殿下饶命……』
『我也怕。』萧云庭笑了笑,那笑容在苍白的脸上,竟有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但是,我们现在扛着的,是全城几千口人的命。』
他指着那些装满了牛蒡的麻袋。
『丢了它们,我们回到城里,一样是饿死。带着它们,被黑狼部落追上,或许是死。』
『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选一个,能让我们吃饱了再死的?』
这话说得极其直白,甚至有些粗俗。
但对这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底层民众来说,却比任何大道理都管用。
是啊,横竖都是死。
饿死,是窝囊地死。
战死,至少是个饱死鬼!
人群中,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兵,是朔州本地的府兵,他猛地将肩上的麻袋又往上扛了扛,瓮声瓮气地吼道。
『殿下说得对!他娘的,跟他们拼了!老子烂命一条,死之前能吃顿饱饭,值了!』
『对!拼了!』
『反正都是死,怕个鸟!』
求生的意志,再次被点燃。
萧云庭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股悍不畏死的气。
他很清楚,以朔州城那点可怜的兵力,和黑狼部落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出奇制胜。
而他的底牌,就是他脑子里那些,这个时代的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知识。
---
与此同时。
距离朔州城外十里的一处背风山坳里。
数十顶黑色的帐篷,如同草原上蛰伏的凶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这里是黑狼部落的临时营地。
最大的那顶王帐内,温暖如春。
地上铺着厚厚的狼皮地毯,中央的火盆里,炭火烧得正旺。
一个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的男人,正赤裸着上身,任由一个草原女子用热毛巾擦拭着他古铜色的皮肤。
他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每一道,都像是一枚狰狞的勋章。
他便是黑狼部落的首领,拓跋烈。
他闭着眼睛,似乎在假寐,但那微微翕动的鼻翼,和偶尔抽动一下的耳朵,都显示出他如野兽般敏锐的警觉。
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一个精悍的斥候快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
『首领。』
拓跋烈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嗯』声。
『我们的人,在朔州城外,发现了大批人群活动的痕迹。』斥候汇报道,『看样子,是在雪地里挖掘什么东西。』
『挖掘?』拓跋烈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锐利,凶狠,充满了侵略性,就像是草原上最顶级的掠食者。
『是的。』斥候递上一根用布包着的东西,『我们在现场,发现了这个。』
拓跋烈接过来,打开布包。
里面是一截被啃了一半的,黑乎乎的植物根茎。
他拿到鼻子下闻了闻,一股淡淡的土腥味。
『这是什么?』
『不清楚。但看痕迹,朔州城里的人,似乎把这东西当成了食物。』
『食物?』拓跋烈身旁,一个同样高大的,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男人嗤笑一声,『哈!那些南朝的软脚虾,是饿疯了吗?连草根都吃了?』
他是拓跋烈的副手,也是他的堂弟,名叫阿古拉,以勇猛但头脑简单着称。
拓跋烈没有笑,他用手指捻了一点根茎上的泥土,放在舌尖尝了尝。
然后,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土,是黑风口的土。』他沉声说,『那里地势偏僻,风又大,离朔州城足有二十里地。』
阿古拉不以为意,『那又怎样?一群饿疯了的羊,跑得再远,也还是羊。首领,今年的雪太大了,我们带来的粮食也快见底了。不如趁现在,直接冲进朔州城,抢他个盆满钵满!』
『往年我们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拓跋烈没有理会他的叫嚣,而是看向那个斥候。
『城里有什么动静?』
『回首领,城里很奇怪。』斥候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我们的人看到,有大批的士兵和平民,正在往城墙上运东西。』
『运武器?』阿古拉问。
『不像。』斥候摇头,『看着像是一桶桶的水,还有很多大锅,似乎在……烧水?』
『烧水?』
这下,连拓跋烈都感到了意外。
大敌当前,不磨刀擦枪,跑去城墙上烧开水?
这是什么战术?
难道是想用开水来欢迎他们?
阿古拉哈哈大笑起来,『笑死我了!首领,你听听!那个新来的七王爷,怕不是个傻子吧!他以为这是请客吃饭吗?』
拓跋烈脸上的表情,却渐渐变得凝重。
他从不相信自己的敌人是傻子。
任何反常的举动背后,必然有其原因。
那个病秧子王爷,他有所耳闻。
据说在京城就是个药罐子,被皇帝当成垃圾一样丢到了这不毛之地。
所有人都以为他活不过这个冬天。
可现在,他不仅活下来了,还能带着全城的人,在二十里外的黑风口,找到一种谁也没见过的食物。
现在,又在城墙上搞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
拓跋烈站起身,那魁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让整个王帐都显得有些压抑。
『阿古拉。』
『在!首领!』
『你带五百骑兵,去朔州城下走一趟。』
阿古拉大喜,『好嘞!我这就去把那个傻子王爷的脑袋给您拧下来当夜壶!』
『我不是让你去攻城。』拓跋烈冷冷地打断了他,『我让你去看看,那个病秧子,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记住,只许试探,不许强攻。』
『我要活的。』
拓跋烈看着火盆里跳动的火焰,眼睛微微眯起。
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病秧子王爷,产生了一丝浓厚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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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萧云庭带着大部队,终于在天黑前回到了朔州城下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原本破败的城墙上,此刻灯火通明。
无数的百姓和士兵,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一口口临时架起的大锅,正冒着滚滚的热气,将半个天空都映得一片迷蒙。
一股混合着桐油、劣酒和咸味的刺鼻气味,顺着风飘过来,呛得人直咳嗽。
王猛早已在城门口等候,看到萧云庭的身影,他立刻迎了上来。
『殿下!您回来了!』他的脸上满是汗水和烟灰,但眼神却亮得惊人,『您交代的,都办妥了!』
萧云庭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城墙上的布置,还算满意。
『让大家把粮食运进城,分发下去。』他吩咐道,『告诉所有人,今晚,我们吃一顿饱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打豺狼!』
这句话,通过王猛的口,传遍了整个朔州城。
刚刚还因为黑狼部落的威胁而惶惶不安的军民,在听到这句话,又看到了那堆积如山的牛蒡根后,心中的恐惧,竟被一股奇异的豪情所取代。
是啊,死也要当个饱死鬼!
整个朔州城,都动了起来。
牛蒡根被迅速地清洗,切块,下到一口口大锅里,与为数不多的肉干一同熬煮。
很快,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飘散在朔州城冰冷的空气中。
这是几个月来,朔州城第一次,有了食物的香气。
许多人闻着这味道,眼泪就下来了。
萧云庭没有去休息,他拖着疲惫的身体,亲自登上了城楼。
他站在城楼的最高处,冷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让他本就单薄的身影,更显孱弱。
可城墙下,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军民,却觉得那道身影,比身后的城楼,还要可靠。
『殿下,您要的『金汁』,也备好了。』一个负责城防的校尉,指着城墙内侧一排排的大木桶,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神情。
所谓的『金汁』,其实就是煮沸的粪水。
这是古代守城战中,一种极其污秽,但也极其有效的武器。
萧云庭点了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对付黑狼部落这种骑兵,传统的弓箭和滚石擂木,效果有限。
他们来去如风,很难造成大规模杀伤。
但他们也是人,是人,就有嗅觉,有痛觉,就会感到恶心。
他要做的,就是用这个时代最原始的材料,给拓跋烈送上一份终身难忘的『大礼』。
他要用现代化学的思维,给这些古代的狼,好好上一课。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城里的香气越来越浓,城墙上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终于,在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道黑线。
那道黑线,在月光下的雪地里,迅速地扩大,变粗。
马蹄声,如同沉闷的雷声,从远处滚滚而来,震得人耳膜发麻。
『来了!』
城墙上,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是黑狼部落的骑兵!』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那支骑兵队伍,约有五百人,个个骑着高头大马,手持弯刀,浑身散发着一股彪悍的杀气。
他们在距离城墙一百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为首一人,骑在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上,身形比周围的骑兵,还要高出一个头。
即便隔着这么远,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如同实质的压迫感。
阿古拉。
他抬头,看了一眼城墙上那些严阵以待,却明显紧张得手脚都在发抖的守军,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他用草原话,对着身后的人大声喊了几句。
那些骑兵,立刻发出一阵哄堂大笑,笑声里充满了轻蔑和嘲弄。
『城墙上的南朝猪!』阿古拉用生硬的汉话,大声吼道,『你们的傻子王爷呢?让他滚出来,跪在地上,把城门打开!不然,等我们冲进去,就把你们的男人全都杀光,女人全都抢走!』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城墙上的守军,个个气得脸色涨红,却又不敢出声反驳。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城楼上传了下来。
『草原上的狗,也配在我朔州城下吠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云庭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城墙的最前方。
他扶着墙垛,身形在风中微微摇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可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
阿古拉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城墙上那个瘦弱的身影。
『你就是那个病秧子王爷?』
『我就是。』萧云庭淡淡地回答,『你又是哪条狗?拓跋烈没来,派你来送死吗?』
『你找死!』
阿古拉勃然大怒,他从未受过如此羞辱。
他猛地一挥手。
『给我冲!把城门给我撞开!』
『杀!』
五百骑兵,发出一声震天的呐喊,如同潮水一般,朝着朔州城那扇看起来并不坚固的城门,发起了冲锋。
马蹄声震天动地!
城墙上的守军,脸都白了。
许多人甚至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那恐怖的一幕。
萧云庭的脸上,却依旧平静。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倒。』
一个字,轻轻吐出。
随着他一声令下,城墙上,早已准备就绪的士兵们,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一口口大锅,一桶桶木桶,猛地推倒。
下一秒,壮观的一幕出现了。
滚烫的开水,混合着桐油、烈酒、黑盐的沸水,还有那气味熏天的『金汁』,如同瀑布一般,从天而降!
冲在最前面的黑狼骑兵,根本来不及反应。
『啊!』
『烫死我了!』
『我的眼睛!』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夜空。
滚烫的液体,浇在身上,瞬间就将皮甲烫得变形,将皮肉烫得溃烂。
那些刺鼻的液体,溅到眼睛里,更是如同刀割一般。
最可怕的,还是那污秽的『金汁』,那股恶臭,简直是钻心入骨,让这些自诩勇猛的草原汉子,当场就吐了出来。
战马受惊,人仰马翻。
整个冲锋的阵型,瞬间大乱。
后续的骑兵,被前面倒下的同伴和战马绊倒,挤成一团。
城墙上的攻击,却没有停止。
一波又一波的『瀑布』,倾泻而下。
城门前那片区域,瞬间变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蒸汽,恶臭,惨叫,混合在一起。
阿古拉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
他征战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如此下三滥的打法!
这根本不是打仗!
这是在……泼脏水!
他带来的五百精锐,还没摸到城门,就被这莫名其妙的攻击,冲得七零八落,死伤惨重。
『撤!快撤!』
阿古拉又惊又怒,他终于明白,首领为什么让他只是试探了。
这个病秧子王爷,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他玩的,全是阴招!
黑狼部落的骑兵,来得快,退得更快。
他们丢下了一地的尸体和伤员,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这片让他们永生难忘的区域。
城墙上,一片寂静。
所有的守军,都呆呆地看着城下那片狼藉,仿佛在做梦一样。
这就……赢了?
他们竟然打退了黑狼部落的进攻?
许久之后,不知是谁,第一个欢呼了起来。
『我们赢了!』
『我们打跑了黑狼部落!』
『殿下万岁!』
震天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所有人都用一种狂热的,近乎于崇拜的眼神,看着城楼上那道瘦弱的身影。
萧云庭迎着众人的目光,脸上没有什么得意的神色。
他只是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将手缩回袖中,掩去指尖不易察觉的颤抖。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刻,他赌上了所有。
他望着黑狼骑兵退去的方向,眼神深邃。
这只是一个开始。
拓跋烈,很快就会亲自前来了。
而在远处的山坳里,通过斥候的描述,听完了这场『战斗』的拓跋烈,久久没有说话。
他手里把玩着一个酒杯,脸上看不出喜怒。
王帐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阿古拉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首领,我……我错了!我轻敌了!请您责罚!』
拓跋烈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觉得,他用的是什么?』
阿古拉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就是……开水,还有……还有粪水……』
『不。』拓跋烈摇了摇头,『不止是这些。』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开水,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混乱。粪水,只能让人恶心。』
他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朔州城的位置。
『他往里面加了别的东西。一种能让水变得更烫,更不容易冷却的东西。一种能强烈刺激人眼睛的东西。』
他回头,看着帐中同样困惑的将领们。
『你们谁见过,这样的守城方法?』
众人面面相觑,尽皆摇头。
拓跋烈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
『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
他转过身,看着朔州城的方向,眼中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时,那种兴奋而又残忍的光芒。
『传我命令。』
『全军休整,明日一早,拔营。』
『我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位大夏的七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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