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妻城,花见坂。
一个卖着面具的小贩,正准备收摊。头顶的天色阴沉得吓人,紫色的雷光在鸣神大社的方向翻滚,那不是寻常的雷暴。
“妈妈,我怕……将军大人生气了吗?”一个抓着风车的小女孩躲在母亲身后,怯生生地问。
母亲将孩子搂得更紧,抬头望着那片不祥的云层,口中喃喃自语:“不会的,将军大人是在守护我们……一定是的……”
话虽如此,她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内心的恐惧。那股威压,隔着这么远,都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每个稻妻人的心中响起。
那声音温柔、沉静,带着一丝熟悉的慵懒,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是鸣神大社的宫司大人,八重神子的声音。
“稻妻的子民们,请听我说。你们的将军,雷电影,并未发怒。而是有邪物侵占了将军大人的躯壳,企图为稻妻带来灾祸。”
声音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回荡。
“我,八重神子,鸣神大社的宫司,在此恳请各位。若你持有神之眼,若你心中仍有守护稻妻的信念,请将你们的力量,借给我。”
“请相信我,也请相信你们的将军。”
“拜托了。”
小贩愣住了,他看着自己腰间那枚许久未曾亮起的岩元素神之眼,此刻竟开始微微发热。
女孩的母亲也愣住了,她低头看着怀中受惊的孩子,又抬头望向鸣神大社的方向。
一时间,整个稻妻,从离岛的港口到踏鞴砂的炉心,从白狐之野的田埂到海只岛的珊瑚宫,无数人抬起了头。
长野原烟花店
“老爹!你听到了吗?”长野原宵宫猛地从工作台后站起,手中的烟花筒掉在地上。
长野原龙之介捂着耳朵,一脸痛苦:“听到了听到了……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吓我一跳。是那位狐狸宫司?”
宵宫腰间的神之眼亮起了夺目的火光。
“她说的是真的!这股邪恶的力量……我感觉到了!老爹,我得去帮忙!”
“你去?你怎么去?那可是神明打架啊!”
“她说借给她力量就行!”宵宫高高举起自己的神之眼,“宫司大人是将军大人最好的朋友,她绝不会说谎!为了守护大家的笑脸,我必须这么做!”
她闭上眼睛,将自己所有的热情与信念,顺着那道心中的指引,毫无保留地送了出去。
海只岛
珊瑚宫内,心海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脸色有些苍白。
“心海大人,您没事吧?”五郎在一旁紧张地问。
“我没事……”心海摇了摇头,望向鸣神岛的方向,眼神复杂,“是八重神子的声音。她向全稻妻求援。”
五郎皱眉:“求援?天领奉行和幕府军呢?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
“她说,将军被邪物入侵了。”心海轻声说,“五郎,我认识的八重神子,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她以自己的名誉赌上一切,向我们这些曾经的‘敌人’求助,情况恐怕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
“那我们……”
“回应她。”心海的眼神变得清澈,“我们与幕府的战争已经结束。此刻,我们都是稻妻人。传我命令,所有海只岛的士兵与民众,愿意相信宫司大人的,将你们的力量借给她。”
“是!”
鸣神大社
毁灭性的雷光,在薙刀尖端压缩到了极致。
神里绫人绝望的嘶吼声尚未散尽,那道光束已经喷薄而出。
然而,八重神子没有躲。
她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双手在胸前结成一个古老的印。
“……御建鸣神,根之磐座,樱之华盖,荫蔽此世……”
古老的祝祷词从她唇间流淌而出,带着神圣而悠远的回响。
在她身后,巨大的神樱树仿佛听到了呼唤,每一根枝条,每一片树叶,都散发出柔和的粉色光芒。
无数的樱花花瓣凭空出现,它们旋转着,汇聚着,在神子面前形成了一面巨大而绚烂的盾牌。
轰——!
紫色的雷光与粉色的花盾悍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令人牙酸的湮灭声。
雷光每前进一寸,就有成千上万的樱花花瓣化为光点消散。而神樱树的光芒,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结界,在被飞快地侵蚀。
“宫司大人!”幸存的巫女们发出惊呼。
“没用的。”神里绫人握紧了刀柄,手心全是冷汗,“力量差距太大了……这只是拖延时间……”
八重神子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她的眼神依旧平静。
她抬起头,看着那张冰冷无情的面容,轻声开口。
“影,你看到了吗?这就是神樱树的力量。是你……是真和你,一同种下的树。它守护了稻妻五百年,也守护了你五百年。”
『无意义的言语。』
“神偶”的声音依旧冰冷,它加大力量的输出,雷光瞬间又炽盛了几分。
樱花结界上,开始出现裂痕。
“是吗?真的无意义吗?”八重神子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那你为什么,迟疑了?”
『……』
“神偶”没有回答,但那雷光的推进,确实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也就在这一刻。
从稻妻的四面八方,无数或明或暗的光点升腾而起。
那是宵宫烟花般炽热的火焰,是绫华冰晶般纯粹的寒霜,是心海流水般温柔的祈愿,是五郎大地般坚实的忠诚……
更多的,是那些普通民众最朴素的愿望。
“希望战争不要再来。”
“希望我的孩子能平安长大。”
“希望将军大人能恢复如初。”
“拜托了,宫司大人!”
万千光流,百川归海,尽数涌入了山顶的神樱树中。
黯淡下去的神樱树,在一瞬间,爆发出了建社以来最璀璨的光芒!那光芒冲天而起,甚至驱散了天际的雷云。
庞大而精纯的力量,顺着神子与神樱树的链接,灌入了她的体内。
“呃啊——!”
八重神子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她的身体表面,因为承受不住这股庞大的力量,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
但她的气势,却在节节攀升。
粉色的元素力在她身后汇聚,一只、两只、三只……足足九条巨大的狐尾,舒展开来,遮天蔽日。
一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九尾天狐虚影,出现在她的身后,仰天长啸。
樱花结界瞬间被修复,并且反过来,将那道毁灭的雷光硬生生推了回去!
“神偶”被自己的力量震得后退了半步。
它抬起头,金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困惑”的情绪。
『威胁等级……重新评估。』
“现在才想评估?晚了点吧。”
八重神子手持神乐之真意,一步步向前走去。她身后的天狐虚影,也随之同步动作。
“影,你总说永恒是亘古不变。但你错了。”
她举起了手中的法器。
“永恒,是守护这些转瞬即逝的瞬间啊!”
她挥下了神乐之真意,没有用任何杀招,只是轻轻向前一点。
一道粉色的光华,没入了“神偶”的眉心。
“神偶”的身体猛地一颤。
它的眼前,不再是鸣神大she的景象。
而是一个夏日的祭典,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正举着刚买的苹果糖,对身边的母亲露出灿烂的笑容。
『……无关记忆。清除。』
“是吗?”
八重神子再次挥动法器。
这一次,“神偶”看到的是离岛的码头,一个商人正和家人挥手作别,他的妻子往他怀里塞了一个温热的饭团,嘴里叮嘱着“路上小心”。
『……干扰信息。清除。』
“神偶”的动作开始变得迟滞,它举起薙刀,似乎想再次攻击,但手臂却有些不听使唤。
“还没想起来吗?影!”
八重神子厉声喝道,她身后的天狐虚影张开大口,喷出一股由无数记忆碎片汇成的洪流,冲刷着“神偶”的身体。
“看看你守护的这个国家!”
画面里,是神里绫华在练习剑舞。
“看看这些爱你的人们!”
画面里,是宵宫在为孩子们燃放特制的迷你烟花。
“这才是你的永恒!”
画面里,是真和影,在神樱树下,相视而笑。
“啊——!”
“神偶”终于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它抱着头,金色的眼眸中,紫色的光芒疯狂闪烁,似乎有两个意志正在它的体内进行着惨烈的交锋。
那些记忆,那些情感,对于一个被设定为追求绝对理性的造物来说,是最高效的“病毒”。
它动摇了。
它的逻辑,出现了裂痕。
就在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直接在它的意识最深处响起。
『情感污染度超限。启动最终预案。』
是博士的声音。
『排除所有干扰。执行……最终同化。』
“不——!”
“神偶”的口中,第一次发出了属于“影”的,充满痛苦与抗拒的声音。
但已经晚了。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的力量从它体内爆发出来。那是博士预留在原型机核心里的后手。
紫色的光芒从它眼中褪去,再次被纯粹的金色覆盖,但那金色之中,却多了一丝疯狂与毁灭的意味。
它的力量再度暴涨,周身缠绕着不祥的黑色闪电。
它抬起头,锁定了八重神子。
『最终威胁……确认。』
『执行……抹杀。』
它的身影,消失了。
神里绫人甚至来不及反应。
枫原万叶只感觉到一阵风。
下一瞬,“神偶”已经出现在了八重神子的面前。
那柄汇聚了暴走神明之力的薙刀,没有丝毫的犹豫,带着撕裂空间的力量,贯穿了九尾天狐的虚影,也贯穿了八重神子那纤细的身体。
噗嗤。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神子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她低下头,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刀尖,鲜血正顺着刀刃不断滴落。
她抬起手,似乎想去触摸那张近在咫尺的,她爱了五百年的脸。
“影……”
她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了一口鲜血。
身后的九尾天狐虚影,发出一声哀鸣,化作漫天光点,消散了。
万民的愿力,被这一刀,硬生生斩断了链接。
八重神子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宫司大人——!”
神里绫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声,他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接住了那具正在迅速失去温度的身体。
“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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