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冬国,一处无法被地图标记的秘密实验室内。
这里是博士的领域。
无数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屏幕墙,正实时反馈着来自稻妻鸣神大社山巅的各项参数。每一个数字,每一个波形,都代表着他最完美造物的运行状态。
“心跳频率稳定在每分钟三百次,能量核心输出功率百分之九十八点七,逻辑回路清晰,情感模块……处于最优压制状态。”
一名助手恭敬地汇报着,声音里带着对眼前造物的狂热崇拜。
博士,代号『博士』的愚人众执行官第二席,正站在中央控制台前。他没有看助手,目光贪婪地注视着主屏幕上那具被金色雷光包裹的『神偶』。
“完美……真是完美。超越了神明,超越了天理。这才是『永恒』应有的姿态,冰冷,精确,不被任何无聊的情感所束缚。”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病态的痴迷。
“报告博士!情感模块出现异常波动!正在……正在急速攀升!”
另一名助手的惊呼打破了这份宁静。
博士的眉头皱起,看向那条代表情感波动的曲线,它正以一个荒谬的角度垂直上扬。
“不可能。我植入的核心逻辑是绝对的。任何情感萌芽都会在产生的瞬间被抹除。启动二级压制程序。”
“是!二级压制程序……启动失败!核心逻辑……正在被覆盖!博士,我们……我们正在失去控制权!”
“什么?!”
博士猛地转身,一把推开身边的助手,双手在控制台上疯狂操作。屏幕上的代码如同瀑布般刷新,但反馈回来的只有一个个红色的『错误』和『拒绝访问』。
“是谁?!是谁在干涉我的作品!给我接通原型机的底层通讯!”
“不行!通讯被切断了!有一股……有一股截然不同的意志,从内部将我们的链接粉碎了!”
主屏幕上,『神偶』的金色眼眸中,闪过一丝紫意。
紧接着,屏幕开始剧烈地闪烁,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实验室。
“警告!警告!逻辑核心崩溃!神性模板被污染!”
“不可能……这不可能!”
博士看着满屏的乱码和雪花,他那张永远挂着优雅微笑的脸庞,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情感……区区人类的情感……怎么可能战胜我为『神』编写的完美逻辑!这不合理!这不科学!”
他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一拳砸在了合金控制台上,整个台面都凹陷下去。
“废物!都是废物!”
实验室内的所有助手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博士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最后定格的画面——那双由纯粹的金色,变回清澈紫色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神性的淡漠,只有足以焚烧一切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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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神大社,山巅之上。
“咔……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混乱的战场上响起。
神里绫人与枫原万叶停下了徒劳的攻击,望向声音的来源。
那具被他们视为终极敌人的『神偶』,体表那些泛着金属光泽的机械结构,正在一片片地剥落,如同破碎的蛋壳。
金色的雷光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温和而又威严的紫色电弧。
“她的眼睛……”枫原万叶喃喃自语。
“神偶”缓缓抬起头,那双曾经空洞、冰冷的金色眼眸,此刻,已然恢复了那抹他们所熟悉的、属于雷电将军的紫色。
她回来了。
雷电影的意识,夺回了这具身体。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
一片狼藉。神社交织着雷火与风刃的痕迹。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倒在血泊中,已然昏迷的九条裟罗身上。眉头,微微蹙起。
她的目光又转向另一边,看到了拄着刀,半跪在地,浑身是伤却依旧死死盯着自己的神里绫人和枫原万叶。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神里绫人身前。
那里,那个被绫人小心翼翼护在怀里,几乎已经失去了实体,只剩下一团即将消散的粉色光点的存在……
是神子。
是她的,八重神子。
影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不是因为力量的反噬,不是因为逻辑的崩溃。
是因为愤怒。
是因为……心痛。
五百年的记忆,神子视角的五百年,在她脑海中翻涌。
那些她不知道的守护,那些她不理解的捉弄,那些她看不见的、门外寂寞的陪伴。
还有最后,那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我有点想你了』。
原来,在她自我封闭,追求那所谓冰冷永恒的时候,这只傻狐狸,一个人,为她承担了所有。
承担了五百年的孤独,承担了整个稻妻的重量,最后,甚至为了唤醒自己,献出了她的一切。
凭什么?
你凭什么这么做!
八重神子!
“你……”
影的嘴唇翕动,发出了一个沙哑的音节。
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团微光,却又停在了半空中,不敢靠近。
她怕,怕自己身上残留的、属于博士的那些扭曲造物,会玷污了她最后的气息。
“将军大人?”神里绫人试探性地开口,他握紧了手中的刀,“您……恢复意识了?”
影没有回答他。
她缓缓收回手,转而握住了身旁的薙草之稻光。
刀锋嗡鸣,紫雷缠绕。
枫原万叶立刻警惕起来:“小心!她要……”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住了呼吸。
影举起了薙刀。
但刀尖所指,并非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
而是她自己的胸口。
“影!”
一个微弱到几乎无法听清的声音,从那团粉色的光点中传来。
影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是这具身体的能量核心,也是博士留下的、最深层的枷锁。
“神子,看着我。”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五百年前,我没能保护好『真』,那是我的无能。”
“五百年后,我让你为了我,变成这个样子,这是我最大的罪过。”
“我追求永恒,却不懂永恒的真意。我铸造人偶,却把自己也变成了人偶。”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绫人和万叶,最后,又落回那团微光上,眼神里是无尽的温柔与决绝。
“一个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的躯壳,谈何守护?”
“一个需要用你的生命来唤醒的神明,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所以……”
她双手握刀,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我在此,斩断虚假的过往!”
紫色的雷光,在刀身上凝聚到了极致。
“我在此,斩断无谓的迷茫!”
整个鸣神大社之巅,都被这股力量渲染成了紫色。
“我在此,斩断……你这扭曲的造物!”
神里绫人终于反应过来,他大喊道:“不要!将军大人!您会死的!”
影笑了。
那是一个很浅的笑,却蕴含着从未有过的释然。
“死?”
“如果连拥抱你的资格都没有,那样的永恒,我宁可不要。”
话音落下。
『无想的一刀』。
发动。
这一刀,没有惊天动地的刀光,没有斩破空间的威势。
所有的力量,都向内收敛。
紫色的刀锋,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刺入了她自己的胸口!
“噗嗤——”
刀尖穿透了身体,从背后透出。
影的身体剧烈地一震,一口紫色的血液从她口中喷出。
“轰——!!!!”
下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能量风暴,从她的体内爆发开来!
那不是纯粹的雷元素力,而是一种……混合着神性与机械的、狂暴而扭曲的力量。
“快退!”
神里绫人抱着神子的光团,急速后撤。枫原万叶也用风墙护住自己。
只见影的身体里,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金色锁链和符文构成的核心,被那一刀硬生生地从她体内剥离了出来!
那是博士的造物,是原型机的核心!
核心在被剥离的瞬间,发出了刺耳的尖啸,仿佛一个拥有生命的活物,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它在半空中汇聚,吸收着周围散逸的能量,迅速构成了一个高达十米的巨大雷电魔偶!这个魔偶的外形,与之前的『神偶』有七分相似,但更加狰狞,更加狂暴,眼中只有纯粹的、金色的毁灭意志。
“吼——!!!”
雷电魔偶发出不甘的咆哮。
而另一边,斩断了链接的影,也到了极限。
她身上的机械结构已经消失殆尽,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但她的气息,也随之衰弱到了极点。
薙草之稻光从她手中滑落,插在地上。
她单膝跪地,用刀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
“咳……咳咳……”
她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
但她的脸上,却带着笑意。
她成功了。
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拥抱她的狐狸了。
就在这时,战场中央的空间,突然被撕开了一道裂口。
一个穿着至冬国服饰,戴着半边面具的男人,优雅地从传送门中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数名气息强大的愚人众精锐。
正是博士。
他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影,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个失控的雷电魔偶。
“啧啧啧,虽然有些瑕疵,核心逻辑也被污染了,但这具失去了神智,只剩下力量的『祸津御建鸣神命』,倒也不失为一件不错的战利品。”
他鼓了鼓掌,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然后,他才将目光转向影,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微笑。
“真是让我惊讶,雷电将军。我从未想过,『情感』这种低级的东西,竟然能让你做出如此……壮烈的举动。”
“为了一个将死的眷属,不惜斩断我赐予你的神明之躯。真是……愚蠢得令人感动啊。”
他摊开手,对着影,也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宣告道。
“感谢你的慷慨。现在,你们双方,都将成为我收藏品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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