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身体半蹲如骑马,双手抱圆似婴孩,不动如山,气定神闲。
在帐中无事,又不方便到帐外习武,他索性练起了站桩,心静如水,气息鼓荡,大有奇效。不仅感觉不到累,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正当他觉得有趣的时候,帐外响起了郭嘉的声音。“大王休息了吗?”
许褚说道:“还没有,正在习武。”
“这么热的天气,在帐中习武?”郭嘉有些奇怪,随即掀开了帐门,见袁熙穿着单衣,站在大帐中央,身上却看不到一滴汗,不禁好奇,围着袁熙转了一圈,随即又把许褚叫了进来。
“仲康,这是怎么回事?”
许褚眨眨眼睛,挠了挠头。“不清楚,军师,这已经超出了我的经验,或许要问赵子龙才能明白。”
郭嘉摇了摇头。“我估计问他也问不明白。你也好,赵子龙也罢,都没像大王这样在入门功夫上用过如此功夫。”他盯着袁熙看了片刻,又道:“你们练的是力,大王练的是气,这不是一回事。”
袁熙本想再站一会儿,听到郭嘉这么说,忍不住笑了,只好收势站起。
“奉孝,你再说几句,我就成仙了。”
许褚也笑了,拱拱手,退了出去。
郭嘉摆摆手。“大王,我不是说笑。我之前应该说过,我年轻时一心想成神仙,曾在嵩高山修道数年,整天吐纳行气,颇有些功效。只是后来出了些差错,不得不中途放弃。所以对行气,我还是有点心得的。只是……”
他咂了咂嘴,重新打量了袁熙两眼。“我没想到这马步站桩也能行气,而且比坐忘的效果还好。大王,你没注意到你的气息深沉,鼻中之气若有若无,腹中却气息鼓荡吗?”
袁熙摇摇头。他根本没注意气息,只知道很舒服。
“你睡不着,来和我坐而论道?”
郭嘉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一拍额头。“有件事,需要向大王汇报一下。荀友若来过了,大概在两个时辰前,天刚黑的时候。他回城之后,没有去见吴王或者大司徒,径直回府,后来大司徒去看他,出来之后,就进了宫……”
袁熙静静地听着,他知道郭嘉会在城里安排眼线,却不知道郭嘉安排的眼线这么多,这么快就将荀谌、郭图以及袁谭的反应传了回来。
当他听说郭图从宫里出来,衣衫不整,鼻青眼肿的时候,他心里一紧。
“天子这是发怒了?”
郭嘉笑了。“匹夫之怒而已,大王不必在意。”
“匹夫之怒?”袁熙皱起了眉。
郭嘉坐了下来,提起案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呷了一口。“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哪里会让大司徒全身而退。只有匹夫之怒,才会拳打脚踢,伤人肌肤。”
袁熙这才反应过来,回到席上坐下。“你是意思是说,天子让人打了大司徒?”
“应该不是让人,而是亲自动手。”
袁熙愣住了。“不至于吧?”天子亲自动手打大司徒,这成何体统?
郭嘉笑笑。“天子身边全是大司徒和荀相安排的人,他们怎么可能听天子的命令,伤害大司徒。如果必须伤害一人,那也是天子。”
袁熙心头一紧,后背有些凉。
他知道袁绍这些天不舒服,但是他没想到袁绍的处境会这么危险,竟然有人可能伤害他。
更让他不安的是,郭嘉说这些事的时候风轻云淡,连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大司徒进宫,想必是和天子做交易去了。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清楚,可能要花些时间。宫里都是他们的人,我的眼线安排不进去,要转几道手才行。不过,我们不妨做些准备。”
“怎么准备?”
“如果大司徒和天子达成了协议,那他会再来一次,商议最后的条件。当然,和今天一样,大王不必出面,我与他交锋即可。如果大司徒和天子没有达成协议,那来的就是吴王。他们无法以力服人,只能以情动人,求大王让步。到时候大王无须多言,自有臣应付。”
袁熙有点担心。“奉孝,有没有可能谈崩了?”
“你是说大司徒与天子,还是大王与吴王?”
“自然是大司徒与天子。”
“不会,天子惜身,他不会逼大司徒、荀相弑君的。”
“弑君?”袁熙吓了一跳。
“大王何必如此惊讶?”郭嘉莞尔一笑。“天子当年可是冲击过皇宫的,杀得宫里血流漂杵,虽不是弑君,却也与弑君相差无几。党人行事,一向如此,所以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袁熙半晌没说话,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初听郭嘉的话,他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仔细一想,又发现郭嘉都是有根据的,是他不了解党人,甚至不了解袁绍这个父亲。
他不像兄长袁谭,被党人众星捧月般的围着,熟知党人的作风。一直以来,他都游离于党人之外,对党人的行事风格也只是耳闻,却没有切身体会。
仔细想想,党人干的那些事,哪一件合乎礼法?
天子,他们什么时候把天子当回事?
袁绍也曾是其中一员,意气风发的带兵冲进皇宫,大杀四方。可是现在他成了天子,成了党人的对手,随时面临着被杀的可能,才意识到党人行事究竟有多乖张。
为了他们心中的道,他们不在乎任何人的性命,包括他们自己的。
李膺、范滂当年可是从容就义的。
这样的人现在不多了,但袁熙毫不怀疑,如果必要,至少荀谌是可以做得到的。
他还是那么疯,甚至更疯。
“唉……”袁熙一声叹息,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
他觉得自己能走到这一步,简直是匪夷所思。他根本不懂这些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却被莫名其妙的推到了旋涡中心。郭嘉他们在想什么,又将做出什么样的举措,他一点头绪也没有,就像个傻子一样,任人摆布。
他和袁谭有什么区别?
他甚至不如袁谭,最多和袁尚比肩,还不如袁尚长得好看。
他想回草原,那里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和草原上的胡虏打交道,他才有一点自信。
郭嘉看出了袁熙的担忧,却没多说什么,又关照了几句,起身离开。
走到帐门口,他又停住了脚步,折了回来。
“大王,臣与荀友若较量的时候,打了一个赌。”
“什么赌?”
“三个月内拿下濡须坞,否则大王就放弃一切,自免为庶人。”
袁熙无语,赌得这么大吗?
“他答应了?”
郭嘉摇摇头。“他根本就没有答应的勇气。真正的强者不争口舌长短,能谈就谈,不能谈就力取。战场上拿不到的,谈判席上也拿不到。臣能折服大司徒和荀相,不是因为臣能言善辩,而是因为背后有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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