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巨大的身影如同流萤般,彻底分解,化作无数闪烁着柔和银光的星屑,向上飘升,融入那片正在褪去血色、显露出宁静虚无的天空。
狼居胥星,终陨落。
而随着他的彻底消散,这片由他意志维持的“漠北炼狱”,也迎来了最终的剧变与净化。
不再是狂暴的崩塌,而是一种……温柔的瓦解。
天空那厚重的、令人窒息的血色,如同被清水洗涤的墨迹,迅速淡化、消散,露出其后清澈的、深邃的、点缀着真正繁星的夜空。冰冷的月光首次洒落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带着抚慰万物的宁静。
大地上那些狰狞的裂痕开始弥合,涌出的不再是熔岩,而是汩汩的清泉和蓬勃的绿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了原本的白骨与焦土。空气中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硫磺味,被带着青草与湿润泥土气息的微风取代。
那些刚刚从厮杀中解脱、化作荧光准备升腾的万千将士亡魂,在这月光与清风的沐浴下,身影变得更加通透、安详。他们不再茫然,而是带着平和的表情,向着天空那轮真正的明月,如同归巢的倦鸟,轻盈地飞去,最终消散在星月之间,回归天地。
战争的喧嚣彻底沉寂,只余下微风拂过新生草叶的沙沙声,以及清泉流淌的叮咚作响。
炼狱不再,此处竟化作了了一片充满生机的、宁静的漠北草原夜景,仿佛千百年前的仇恨与杀戮,从未发生过。
林煜单膝跪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这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体内的力量几乎耗尽,灵魂因为业债的转化与激烈的对抗而疲惫不堪。新获得的【封狼居胥】技能如同一个炽热的烙印,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转化后的【孤星】业债沉淀在灵魂深处,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看透了繁华与孤独的寂寥感。
他成功了。他完成了任务,净化了偏差的英雄,解脱了这片时空。
但他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只有一股巨大的、空落落的疲惫,以及一种目睹伟大星辰陨落后的、难以言喻的怅惘。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不远处。
禽滑素不知何时已经苏醒了过来,正挣扎着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她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明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望着这片重归宁静的天地,眼中充满了震撼、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为他感到的欣慰与担忧。
四目相对。
在这片由毁灭中新生的草原上,在漫天清冷的星月光辉下,两个来自不同时空、却共同经历了这场生死考验的灵魂,第一次,在完全的寂静中,清晰地看到了彼此眼中那份无法磨灭的印记,与劫后余生的复杂情感。
林煜看着她,艰难地,想要扯出一个表示安心的笑容,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快没有了。
而也就在这时,碑使那久违的、冰冷的声音,再次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目标霍去病,偏差已清除。漠北炼狱时空结构恢复稳定。”
“检测到执行者林煜,业债【孤星】形态转化,新增技能【封狼居胥】,新增业债【荣殇】。”
“执行者表现评估……进行中。”
“准备进行时空转移,守火人前往守火人要塞。”
“新的业债【荣殇】?……等等……守火人要塞?!”林煜还未来得及探讨这新增的业债意味着什么,一股熟悉的传送拉扯感便开始笼罩了他和远处的禽滑素。
眼前的草原夜景开始模糊、扭曲。
霍去病的故事结束了。
但他的旅程,还远远没有结束。更多的英雄,更多的业债,更多的挑战,还在前方等待着他。
在彻底被传送白光吞没的前一刹那,林煜仿佛看到,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微微闪烁了一下,如同一声遥远的、最终的告别。
传送的眩晕感远超以往任何一次,仿佛不仅是穿越空间,更是在挤过一层厚重而粘稠的时间壁垒。当林煜和禽滑素终于从那种令人作呕的失重感中脱离,踉跄着稳住身形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们瞬间忘记了呼吸,甚至连灵魂深处的疲惫和伤痛都被这前所未有的震撼暂时压制。
他们并非站在实地上,而是悬浮在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透明甬道之中。甬道之外,是无尽的、缓慢旋转的星云与璀璨的星河,仿佛置身于宇宙的心脏。而构成这条甬道以及更远方那些宏伟建筑的材质,并非冰冷的金属,而是一种温润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石与某种流动能量结合体,上面镌刻着无数细密、古老而陌生的符文,这些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
甬道内,并非空无一物。偶尔有身披样式简洁、流淌着微光服饰的“人”悄无声息地滑过,他们的面容模糊,似乎笼罩着一层光学迷彩,对林煜和禽滑素这两个突兀出现的存在并未投以过多关注,只是匆匆赶往某个方向。更远处,可以看到巨大无比的全息投影,上面飞速滚动着林煜完全无法理解的数据流和星图,偶尔会闪过一些他依稀能辨认的、属于不同历史时代的符号碎片——一片商周的甲骨,一柄罗马的短剑,一页泛黄的敦煌经文……
这里就是……守火人要塞?时空夹缝中的据点?这远超他想象的未来化与宏大,与他之前抵达的那个更像是中世纪堡垒的临时据点截然不同。
禽滑素紧紧靠在林煜身侧,作为战国时代的墨家子弟,眼前的一切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她没有惊呼,但那微微收缩的瞳孔和下意识抓住林煜衣袖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滔天巨浪。这里的“机关术”已经达到了她无法理解的神之领域。
“跟我来。”碑使那冰冷的声音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首领要见你们。”
一道柔和的光束指引着他们前进。穿过漫长的透明甬道,搭乘一个无声无息、瞬间跨越了难以估量距离的光梯,他们最终抵达了一个相对“狭小”的空间。
这里像是一个……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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