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这句话一出,惊得马车上众人面面相觑,猜到他一定会有故事,却不料,竟是如此劲爆!一时之间,马车内一片默然。
良久,章老夫人才挤出一句话:“南诏离京城何止千里,你这孩子,一路上该吃了多少苦啊……”说着眼圈一红,便滴下泪来。
小男孩紧紧抿着唇,他的双目望向虚空,眸色里有着完全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悲沉。
云扬吞咽了一口唾液,艰难地说:“所以,你的衣服里,是你的诉状?”
“衣服里面,是我阿爹的血书!”小男孩语气森然。
马车里,又是死一般的寂静。可伶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怪不得,他死也不肯让帮他清洗!
半晌,小男孩才又沉沉开口:“这一路,我和阿黑走了足足两年!两年前的今天,我们从南诏出发……”说到这里,却忽然住了口。
马车已经进了城,车轮碾在冻得冷硬的青石板路上,发出轧轧的声响,在车上众人的沉默中,显得格外清晰。
“咯噔”一声,车轮似乎碾上了碎石,颠簸了一下,又恢复平稳。
在一片死寂中,小男孩再次开口:“你们救了我,还愿意帮我治冻疮,我信你们都是好人!”小男孩声音不大,虽然有口音,口齿却很伶俐,语气中透出成熟与老练,倒还真的不像是一般孩童。
他望向章院首夫妇,目光灼灼:“爷爷、奶奶,你们带我回家,我会报答你们的!我读过书,识得很多字,我还能干活儿,挑水、扫院子、抹尘、倒夜香我都可以……”
云扬心中迅速闪过多种可能,南诏地属偏远,在这个时代虽说不上是蛮荒之地,却也真算得上落后贫瘠,文化资源匮乏毋庸置疑,民智更是尚未开化,能让孩子从小就读书的人家简直就是凤毛麟角!所以,他绝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说不准,是出身官宦之家……等等,官宦之家?
南诏的官宦,很大一部分都是获罪贬谪过去的,瞧这孩子的口音,当是自小便生活在南诏,那就基本上可以断定,孩子的父亲应是十年前就去了南诏……
小男孩见章院首夫妇对视了一眼,也不说话,只是眸色复杂的望着他,不禁有点着急,“你们放心,我绝不会连累你们!等我稍稍好些,我就离开!
“好孩子,你稍安勿躁。”章院首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只管跟着咱们回府,就冲你愿意叫老夫一声爷爷,那老夫的家,便是你的家,先安心住下把冻疮治好,还有你的身子亏空得着实厉害,也须得好好将养一下,至于告御状,则需从长计议,你莫要心急。”
小男孩下意识地望向华云扬,云扬冲他轻轻点头。小男孩眼圈一红,微微垂下浓密的长睫,遮住了即将盈满的眼泪。
云扬装作不曾看到他的眼泪,故作轻松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没有回答,却握紧了自己的小手。
云扬瞧在眼里,知道他并没有完全放下心防,便也不去勉强他,微微笑了笑,“咱们是在大年元日相遇,不如,就叫你阿元可好?”
小男孩欢喜抬眸,清脆应声:“好!”
马车拐上长青街,走不多远便到了东柳巷的章府,常跟老爷出门的石斛招呼了一声,管家便带着一众仆从接出大门外,恭恭敬敬肃立两旁,显得很是隆重。章院首刚步出马车,大家就欢喜的齐声道:“恭迎老爷夫人回府!”
云扬紧跟着师父师娘下车,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阿元和阿黑出来,便探头朝马车内看,但见阿元一手抱着木盒,一手抱着阿黑坐在那里发怔,与云扬的目光相接,眸色尽显彷徨忧惧之意。
云扬向他伸出手,“来,咱们到家了。”
阿元一怔,一颗眼泪瞬间滚出。他慢慢伸出手,与云扬的手相牵。
云扬牵着阿元的手将他交到章老夫人手中,阿黑紧紧跟着小主人,一步都不肯落下。
众仆从瞧着这奇怪的一人一狗,俱各愕然,相互望了一眼,开始窃窃私语。
章院首对大家的好奇暂且不予理会,领先进了厅堂,这才招呼管家进来:“老满,吩咐下去,让人在离书房最近的地方安排个住处,这是老夫远房的孙子阿元,家乡遭灾来京城投奔老夫,路上被贼人截去财物,身上有伤,挑一个妥当的人侍候,不可简慢。”
“是,老爷。”管家满叔答应了一声,急忙着人安置去了。
不多时,管家满叔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厮回来复命,“回老爷,屋子已经让人收拾妥当,这个小子是老奴的孙子山奈,虽说算不上有多伶俐,倒也勤快听话,就让他服侍孙少爷可好?”
章院首凝目瞧了瞧,笑道:“哦?这就是你向老夫讨名字的山奈?转眼竟长这么大了。嗯,看上去倒是挺老实的,就他吧。”说着向他招手,指着阿元道:“山奈,这是孙少爷,以后就由你照顾他,护着他别让人欺负他,你可能做得到?”
山奈挺了挺单薄的胸膛,大声道:“山奈能做到!”大家都笑了起来。
一切安排就绪,云扬要告辞离开,阿元眼巴巴的望着云扬,不舍得她离去。
云扬蹲下身,温声安慰:“阿元乖,你就跟着爷爷奶奶住,听他们的话,快点将身子养好,阿元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阿元含泪点头,慢慢松开拉着云扬的手。
再回到云庐时,已经是晚上戌时,云扬累得很,晚饭也不肯吃就去躺椅上歪着,满脑子都是阿元那一身的伤,还有那双沉郁悲凉的眼睛。她幽幽轻叹一声,只觉得疲惫而无力。
“能够遇上你,已经是他的莫大幸运,你又何必叹息?”雨蝶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边往茶几上放着一碗汤圆,边温声宽慰:“这两碟小菜,是婉柔亲手做的,你尝尝看。”
云扬有点意外,懒洋洋的转过脑袋,“这倒是新鲜,婉柔姐姐来了那么久,还真从未见她动手做过饭,是因为过年吗?”
雨蝶扑哧一笑,“是因为你回来晚了!”瞧着云扬还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便动手拉扯她起来,“好歹吃两口尝一尝,也算不辜负了她一番用心,说不准,能合上你的口味也未可知。”
云扬无精打采的接过筷子,漫不经心的看向几案上的两碟小菜,不禁微微一怔,一碟翡翠虾仁,一碟,油焖冬笋?!
“这,都是婉柔姐姐做的?”云扬迟疑着问。
“怎的?有什么问题吗?”雨蝶不答反问。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云扬垂下眸子,敛去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
雨蝶莞尔一笑,将汤圆递给云扬,“油焖冬笋,是胤王殿下让鸣渊哥下午特意送来的。”
云扬手中的筷子一僵,硬生生地悬在油焖冬笋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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