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取代了之前的规则轰鸣与意识咆哮。
陈默站在船头，剧烈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道基传来的、如同瓷器布满裂纹般的隐痛。体内，那被强行压制的归墟触须如同陷入沉睡的凶兽，暂时蛰伏，但那份冰冷与沉重感依旧清晰可辨。混沌莲的清辉与青铜残片的锚定之力如同两道枷锁，牢牢束缚着它，却也消耗着陈默本就不多的心力。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曾经的初始回路节点。
纯白水晶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光芒黯淡如同风中之烛。周围那些规整的规则晶体大部分已化为虚无，仅存的少数也失去了光泽，如同烧尽的炭火。精密的逻辑网络彻底崩溃，只剩下断断续续的能量乱流如同垂死的神经般偶尔抽搐。
一个世界底层的基石，被他亲手重创。
“我们……成功了？”小林怯生生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看着那片如同经历末日浩劫的区域，声音带着不确定。
“成功？”老戈苦笑着摇头，指了指传感器上那些代表规则稳定性的、已然跌穿底线的读数，“我们可能……释放了比‘蠕行之巢’更可怕的东西，或者说，惊动了更深层的存在。”
凌波没有参与讨论，她快步走到陈默身边，扶住他微微摇晃的身体，递过一瓶浓缩的能量药剂。“感觉怎么样？”她的声音里带着未尽的后怕。
“死不了。”陈默接过药剂一饮而尽，一股温和的数据流暂时抚平了身体的剧痛，但精神的疲惫和道基的损伤非一时能愈。他看向凌波，眼神复杂，“刚才……谢谢。”
若非她和老戈他们最后的呼唤，他未必能抓住那最后的锚点。
凌波摇了摇头，目光投向那片崩溃的节点残骸：“现在怎么办？这里显然不能再待了。”
就在这时，那块布满裂痕的纯白水晶，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了最后一阵微弱的、断续的波动。一段极其精简、剔除了所有情感与冗余信息的数据包，如同临终托孤，缓缓飘向了“摇篮”，融入了船体系统。
【接收到未知数据源传输……解析中……】
【内容：基础逻辑架构图（残）、规则碎片整理算法（基础）、低能耗空间定位信标（单向）。】
【信息备注（源自核心最后记录）：…错误…已记录…变量…观察…】
数据包的内容并不高深，更像是这个节点留存下来的、最基础的一些“知识”和“工具”。那最后的备注，更是含义不明。
“它……在最后时刻，选择了将这些东西交给我们？”老戈看着主控台上显示的信息，感到难以置信。他们明明是破坏者。
“或许在它那纯粹的逻辑里，我们这个‘变量’的存在本身，比彻底的毁灭更有观察价值。”凌波若有所思，“又或者，这只是程序崩溃前无意识的备份行为。”
陈默默默感受着体内那枚青铜残片。在接收到数据包后，残片似乎与那个新获得的“低能耗空间定位信标”产生了一丝微弱的联系。他尝试激活信标，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觉的波动，指向了数据坟场某个遥远的方位。
那并非返回贾船长安全港的方向，也不是继续深入坟场的未知，而是指向了一片……相对“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微弱“秩序”感应的区域。
“有路了。”陈默开口道，声音依旧沙哑，但带着一丝确定，“一个可能离开‘沉渊之底’，或者至少通往相对安全区域的坐标。”
众人精神一振！绝处逢生的希望，比任何宝物都更让人激动。
“立刻出发！”老戈毫不犹豫，立刻将坐标输入导航系统，操控着能量所剩无几的“摇篮”，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残存的规则乱流，朝着信标指引的方向驶去。
航行变得平稳了许多，或许是因为靠近了某种秩序边缘，周围的坟场景象不再那么光怪陆离和充满攻击性。
陈默盘膝坐在船头，一边引导混沌莲的力量缓慢修复道基，一边内视着那沉睡的归墟触须。这一次深度的失控与争夺，虽然险死还生，但也让他对归墟之力有了更深刻、更惊悸的认知。它并非工具，而是一个拥有自身意志的、危险的“共生体”。
未来的路，要如何与它相处？是继续设法压制，还是……尝试寻找一种更危险的“平衡”甚至“驾驭”？
他不知道。
但他清楚，贾船长那里，必须再去一趟。不仅是为了“根源之钥”后续的线索，更是要弄清楚，这个老滑头引诱他去清理“蠕行之巢”，是否早就预料到了后续可能引发的归墟暴走，以及……他对这沉渊之底，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摇篮”拖着残破的躯壳，在无尽的黑暗中，朝着那一丝微弱的秩序之光，艰难前行。
身后的初始回路节点，彻底熄灭了最后一点光芒，沉入了永恒的寂灭。
而前方的未知，等待着他们的，是归途，还是另一个更大的漩涡？
陈默握紧了手中的青铜残片，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历经生死后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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