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第二期的噩梦降临得毫无预兆。
装订封面的师傅传来消息,负责装订的匠人染了急症,他那不成器的学徒昏头昏脑,竟把整整一批《稻妻旧年回忆录·聆听夏蝉》的内页顺序装得七颠八倒。而且就算拆线,也无法正常阅读了。
当我颤抖着手,翻开那些刚刚送抵,还散发着新鲜糨糊味的新书时,映入眼帘的是支离破碎的段落和荒谬绝伦的插图配文。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报废!全部报废!”负责监工的黑田气得浑身直抖,狠狠地将一本错乱的书掼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发行消息都发布了,哪还来得及,就这五十多本……这五十本没出错的,凑合着发吧……”
五十本。仅仅五十本。
我眼睁睁看着这仅存的,带着瑕疵侥幸过关的五十本书被摆上展台。
这一次,连表面的矜持和风雅都省去了。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书香,而是一种近乎贪婪的狂热气息。
衣着体面的人们不再谈笑,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那稀少的数量,彼此之间无声地角力着。价格,如同被飓风卷起的纸鸢,以一种令人眩晕的速度向上狂飙。
但是八重堂的定价就是三百摩拉。
“五百!”
“一千五!”
“三千!我出三千摩拉!”
“笑话!这可是绝版瑕疵品!真正的孤品!我出八千!”
……
我站在喧嚣的边缘,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了。如同置身于一场荒诞的默剧。那些沾着灰尘、曾被视作废纸的旧闻,那些仓库深处无人问津的断章残篇,此刻在耳边被炒卖成了价值连城的古董。
等天领奉行的同心赶来维持秩序后,荒唐的闹剧才算暂时结束。
风中凌乱的我被黑田抓着领进了屋里。“哎,这次我会认真督工的。希望不要再出现这次情况了。”黑田也没想过事情会变得这么棘手。他原以为第一期的繁华仅仅因为是第一期,有各种因素的前提下,最好的一次。
但是没想到第二期,只是量少了一半。却能有这样的……疯狂现象。
第三期的数量和第一期应该是差不多的,只要不出意外就没事。
下午的故事会如期举行。孩子们依旧来了,只是可惜这次没有能拿出新书送给他们。
但是他们似乎并不在意书和小礼物,却十分期待我说的故事后续。可哪来的后续呢,自从搬到须弥城,上了学,我就再也没能梦到那些精灵们了。
就像是,一场梦。
梦,哪会有隔了很久的结局呢。所以我另辟蹊径,讲了另外一个故事。是沙漠的故事。这是沙漠小孩从小听到大的故事。也是我闭着眼都能讲的故事。
翌日,清晨的光还没干扰我,我就被铭川小姐的尖叫声吵醒。我犯困地被她从榻榻米上抓起来,仅仅过去一天,我就被铭川小姐带来的早间第一个头条消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你说什么?!”毫无困意了。三百摩拉的定价早已成为褪色的旧梦,现在市场价格已经被炒到三万?甚至更高了。
三万甚至还是昨天晚上的价格。
不是吧……只是过去的新闻杂志,有必要吗……
我头疼地揉着脑袋,一开始没考虑这点,真是出大问题。实在没想到仅仅是凭借社奉行三个字,就能吸引这么多人。更何况八重堂本身就是一个活字招牌。它身后可是宫司八重神子大人啊。
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耳膜嗡嗡作响。这已经不是书了,是点石成金的符咒。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早上罕见地勉强咽下的几口丸子。什么东西像是堵在喉咙口,酸涩难当。
“今天的丸子好吃啊,你怎么不多吃几个。荒谷为了你还特地多订了几个呢。”看来铭川小姐是食肉动物,她对肉类比较感兴趣,这边建议她去纳塔旅游。不,现在并不适合。至少等战争结束再去吧……
我硬塞了几个丸子,一边想着高价买书炒书,一边是旋转、扭曲、飙升的数字。这全都化作了光怪陆离的色块和令人窒息的噪音。
不行,得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我几乎是踉跄着挤出依旧人头攒动,热浪灼人的店堂。明明贩售期过了,但八重堂的客人只增不减。
那古旧厚重的门扉在我身后合拢,隔绝了里面令人作呕的喧嚣,但那份荒谬绝伦的窒息感却如影随形,紧紧扼着我的喉咙。
是被齁到了吗?
吃完咸咸的丸子,我想吃点甜的。
需要一点能压住心头那股翻涌浊气的实实在在的东西。
几乎是凭着本能,我的脚步走向了街角那家小小的甜品屋。店里飘出红豆沙和烤糯米团子温暖的甜香,立马勾起了我的食欲。
推开挂着风铃的店门,叮咚一声轻响,里面是截然不同的宁静世界。只有两三位客人。宁静悠闲得很。
我在靠窗一个不起眼的小桌坐下,木桌边缘被摩挲得光滑温润。我点了一份最普通最便宜的甜点,洁白的糯米糕体裹着细腻的黄豆粉,盛在小小的白碟子上,旁边配了一小盅琥珀色的糖浆。
我用小竹签叉起一块,蘸了厚厚的蜜糖,几乎是带着一种发泄般的迫切送入口中。
软糯微凉的口感,浓郁的焦甜,还有黄豆粉朴实的谷物香气,在舌尖弥漫开来。压制了躁动的胃与心头的烦恶。
我闭上眼,无声地吁了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缓。
“甜的东西果然能让人幸福啊……”我是了解为什么稻妻人这么喜欢奶茶了。是好东西呀。就是价格不美丽……
就在这时,旁边一张矮桌传来的稚嫩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阿公,这……这个字念什么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点着摊在桌上的一本破旧绘本上的字。
他仰着小脸,圆溜溜的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求知欲,看向坐在他对面的老人。老人头发花白,正就着窗光费力地辨认着。
“唔……这个字啊……”老人眯着眼,手指在字上慢慢划着,“好像……好像是……唉,人老了,眼睛花了,看不清咯。”
小男孩有点失望地扁了扁嘴,小脑袋耷拉下来。
我心中一动。那点未熄的余烬,似乎被这童稚的声音轻轻吹拂了一下。放下竹签,拿起桌上用于写点心单的短小毛笔和一张粗糙的便签纸。
我微微倾身,对着小男孩温和地笑了笑,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小朋友,给我看看,我说不定会哦。”
小男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两颗小星星,用力地点点头:“嗯!”他把绘本稳稳放在我的手心上。
“这个字啊……如火如荼,这个是荼。”
“和这个字,茶,很像。”
我在便签纸上,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糖浆在纸纤维上微微晕开,形成一种朴拙又温润的质感。很快,两个结构复杂却端正的稻妻文字出现在纸上。
我指着字,清晰地念道,“小朋友,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会!”他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虽然笔划顺序不同,但是我还是能看懂。
接着,我在他的名字下面写上我的名字——苦荼。
“……荼……茶……”小男孩跟着念,小手指着纸上的字,努力模仿着发音,小脸因为认真而微微皱起。
我看着他那专注又有些吃力的样子,心头一片柔软,正想再教他念一遍。
“原来你叫茶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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