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妻的阴天与晴天仿佛是没有界限的。接连的雨天终于等来了太阳。
沐浴在晴日下,我懒洋洋地伸了腰,又是休假日。拿着沉甸甸的摩拉袋,这都是我努力赚来应得的啊。
今天八重堂只开上午场。客人不算少,但得知下午八重堂打烊,基本中午时分也离开了。
天空是刚洗过的青色,阳光泼下来,枝头的鸟雀都忍不住欢快吟唱。
这简直是“久阴雨逢晴”。
骨头缝里积攒的霉味和疲惫,正嗷嗷待哺地渴望着另一种“水”的冲刷。
是的,我决定去秋沙钱汤,体验一下别样的稻妻洗浴文化。
之前就因为资金不足而暂时搁置,想来月底的薪酬已到手中,何愁没处花呢。
等泡完温泉,再去吃顿好的。
说起温泉,纳塔温泉只听玛拉妮提起过。我还没有体验过。
秋沙钱汤。招牌上的字被水汽洇得有些模糊。我站在屋檐下,仰头看着木质的招牌。
门帘掀开,一股混杂着硫磺、洗浴用品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个穿着淡蓝色工作服,挽着利落发髻的女侍递过来一条厚实的棉布浴巾,布料硬挺,带着粗粝触感,“这位客人,请你拿好。”女侍的声音平淡无波。
钱汤内部比想象中更拥挤更喧嚣。
水汽浓得化不开,像一层温热的纱幔蒙在眼前。
木屐踏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空洞的回响。
有男汤女汤,还有一些比较特别提供的汤池,倒也没有特别限制男女,还有就是独立承包的汤池。
人影幢幢,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但因为隔着屏障,没有那么吵闹。
我交了钱,领了小小的木牌钥匙,走进女汤的更衣区。
空气里是干净的皂角味,以及木炭燃烧的一点点烟味。估计烧火的地方就在这里不远吧。
我把衣服塞进柜子里,裹好了浴巾,注意到左臂上那道愈合不久的疤痕。据说汤池的硫磺对皮肤有好处。
热浪一阵阵,裹挟着硫磺的气味。
巨大的石砌浴池占据了大部分空位,路过一间间紧闭的门,看着投在门上那模糊的身体轮廓。
终于在一个偏角的单间池子边落脚。
池壁是粗糙的火山石砌成,水色呈现出一种矿物质沉淀后的乳白。
这个石头……像是纳塔的。
我捏着浴巾一角。有些踌躇。
手指摩挲着浴巾,不算薄呢。
这厚实的东西,是裹着下水,还是脱掉呢。
想起须弥沙漠里赤条条跳进水潭的孩子。
我解开浴巾,试探着伸出脚趾,“好像还行,没想象中那么烫啊。”慢慢滑入水中。
直到灼热的温度紧紧包裹住我,这种温度,不像是沙漠的热,不是那种干燥,而是能驱散骨头缝里的寒意和雨季的阴郁那般。
“哇,还真是享受呢。”
我满足地喟叹一声,靠在光滑的石壁上,眼睛舒服得眯了起来。
温暖和疲惫是天然的催眠剂。眼皮越来越沉,意识像水面的雾气一样飘忽不定。
身体在滑腻的池底无意识地往下溜,温热的水漫过下巴,我浑身一僵扑腾起来,“咳咳咳咳……”,又咸又涩,直冲鼻腔。
“呸呸呸……”我吐出一串泡泡,“难喝。”
掬起一捧水,然后重重抛起来。
“好无聊啊,难道我要在这里待一整个下午?身体会起皮吧……”
就在这时,隔壁池子方向,隔着一道薄薄的竹编屏风,争吵声像不小心踩到了雨林里的蕈兽,刺破了短暂的宁静。
蒸腾起肉眼可见的氤氲水汽。
“……够了!松本!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一个男人压抑着怒火的低吼。
紧接着是另一个更加粗暴的男声,像砂纸磨着生铁那般刺耳:“闭嘴!佐藤!这里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佐知子!佐知子人呢?我的温泉馒头呢?这鬼地方连个伺候的人都死绝了吗?!还有冰!啤酒都快变成热汤了!源那家伙是死了吗!怎么还不来?!”
那跋扈的噼里啪啦指责,在我的耳膜上狠狠刮了一下。
这声音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在哪里听过?鱼腥味弥漫的码头?讨价还价的嘈杂市场?
应该不会是八重堂。
隔壁的争吵还在升级,伴随着什么东西被重重拍在水面上的巨大啪嗒声,还有女人细微压抑的抽泣。
我皱紧了眉。泡温泉的好心情少了一半。裹上浴巾,小心翼翼地推开单间的竹门。刚探出头,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满怀。
是个年轻的女子踉踉跄跄,穿着浴衣,等等,为什么她有浴衣。
不过她头发散乱,眼眶通红,脸上水痕纵横,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温泉水。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仓皇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盛满了委屈和一种麻木的顺从。
“啊!对不起……”女子声音细若游丝,浓重的鼻音,是刚才隔壁争吵中那个被呼来喝去的名字——佐知子。
“没事,你小心点。”我看清了她的脸,很清秀。她低眉顺眼的,在我的视角能看到她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和锁骨,上面还有淤青和一些……嗯,像是殴打过的痕迹。
我感到一阵反胃。
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她见我愣着,想绕过去离开。
我深知生存的法则首先是保全自己。但此刻,或许我也是女性,或许是这她眼中纯粹的恐惧。
“那个…温泉馒头,好吃吗?”我随意一问,空空如也的胃渴望一些食物填补,“我也饿了。正好一起去买点?”
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搭话,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啊…好、好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那我能和你一起去吗?我刚到这儿,不是很熟悉呢。”她抬头又看了看我,耐不住我的请求,答应了我。
她走在我的前面,脚步虚浮地快步走向通往服务台的回廊方向。
“那位先生是你丈夫吗?”
“……嗯。”
我默了几秒,
她眼圈红着:“松本他,脾气不太好,等得急了…”她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卑微,“他又喝了点酒,气上头,就会这样。”
“我叫苦荼。”我边走边说。
“我叫佐知子。”女子低声回答。
回廊里水汽稍淡,佐知子正站在服务台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刚才递浴巾给我的女侍说话:“实在抱歉,能麻烦快些吗?松本先生……等急了。再要点冰块。麻烦了。”
女侍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转身进了后厨。
佐知子低着头,手指神经质地绞着浴衣的衣角。
“冰块?”我迟疑着。
佐知子垂眼:“是…他说配冰镇的啤酒最好了。每次来除了温泉馒头,就会点啤酒,但是在这种环境喝的大多都是热酒,所以他会再要点冰块。”
事实上,身体温差太大,会有很多不良反应。不过我想着那个男人都这样了,说不定提醒也没用。
“哦。”我应了一声。“冰镇啤酒啊。温泉还会提供这些。”
佐知子点头:“是的。佐藤先生之前准备的冰块用完了。他拜托我再去拿一些。松本先生他脾气急,一点不如意就……”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把嘴唇抿得死白。
“打你?”她身上的伤新旧交替,肯定是惯犯。她怎么能忍得了的。
我实在无法理解,“这种男人,也配你这么温柔对待。”
如果是我,不揍死对方,就是我吃饭吃少了。
这时,女侍端着一个小巧的竹蒸笼出来了,里面整齐码放着几个雪白滚圆的馒头,散发着淡淡的米甜香。
她顺手又拿起旁边一个夹子,从柜台下的大冰桶里夹出几块晶莹剔透的方冰,“哗啦”一声丢进一个小杯子里。
好吧,看来温泉也会考虑客人身体。只给这么些冰块呢。
“给,馒头和冰。”女侍的声音依旧平板,“小心拿好。”
“谢谢您!”佐知子连忙道谢,小心翼翼地接过蒸笼,又抱紧装了小半桶冰的桶,对我微微躬了躬身,转身快步往回走。
甜丝丝的米香和红豆馅,原以为会平平无奇,但是包体韧劲,红豆泥松软。我又咬了大一口。
经过松本所在的隔间门口时,佐知子的脚步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我下意识地朝敞开着的木门内瞧了一眼。
那个暴躁男人正背对着门,坐在小桌前,露出宽阔的后背。
佐知子推门进去,小心翼翼地开口:“馒头买来了。冰块也加了一些。”
“哼!磨磨蹭蹭的!”松本怒气冲冲的,“不知道又在勾引哪个野男人吧!才这么点冰块?你在开什么玩笑啊,啊?佐知子!”
“对不起……但是店员小姐她只给了这么些。”
“你就不会再多问她要一点啊!你是傻子吗?!”
我握紧拳头。
“咳,松本,算了,等会我出去帮你再要点。”他身边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背,把佐知子递过来的馒头放在桌上,又把冰块放在桌子上。“现在就要喝吗?”
“你看不见我的杯子里装满了冰块嘛?!现在喝什么!真是没眼力见,难怪混到现在,也才是个……”
松本旁边的小矮桌上,放着一个酒壶和三个酒杯。
不过其中一个杯子里是空着的,倒扣在托盘上。一个酒杯装满了冰块。还有一个喝了半杯。
这种男人竟然会有伴侣和朋友。我环胸,这些人是什么受虐狂吗?这都能忍。
我一瞥,旁边一个不大的木桶里,桶壁周围渗出细密的水珠。
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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