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的眩晕感让我忍不住犯呕,胃里翻江倒海。
眼前一片模糊,身体随着某种规律性的摇晃而摆动。
好不容易聚焦。
是在船上。
意识缓慢回笼,发生了什么?
记忆的最后片段,是收到了一封信……
店铺刚刚走上正轨,合作社的资金链在行秋、钟离先生和大家的努力下终于趋于稳定。
此前,行秋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了部分曾被游潜濑盘剥的人站出来指证。
而魈,则是在行秋一句“此事关乎众人安危与公道,非你之力难以潜入”后,便沉默地接下了潜入游潜濑宅邸搜寻关键账本和契约原件的任务。
不过,我总觉得魈一遇到钟离先生就有些……奇妙。
每次魈一出现,只要钟离先生在附近,他的态度就会变得特别恭敬……?
不,更像是那种面对教授时的高度紧张。
好像也不是,紧张这个词总觉得有其他词语更适合形容。
最奇怪的是钟离先生的态度。
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派风轻云淡,唯独看向魈的时候,那眼神……更像是一位长辈在看自家的孩子。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居勒什老师有时候就是这么看我和赛诺的。
而且,我们都无法说服的话,钟离点了点头或者轻声咳了几下,魈便答应了。
嗯……很不对劲啊。
对常人而言龙潭虎穴的地方,于魈不过如履平地。
一切发展似乎都在向好。
直到……那封信的出现。
信封上熟悉无比的居勒什三个字让我放松了警惕,来自须弥,来自老师……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拆开,之后便是一片黑暗。
现在想来,那字体并不是居勒什老师的,为什么我当时没留意到呢……
冰冷的触感从身下传来,我被绑着,绳索粗糙,勒得手腕生疼。
一阵黏腻得令人不适的视线牢牢扒在我身上,仿佛冰冷的蛇鳞刮过皮肤。
“他们对你好吗?”
黑暗中,一道声音响起,刻意放缓的温柔更显诡异。
是游潜濑。
他们?
我定了定神,努力适应着昏暗的光线,压下呕吐感,声音因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尽量保持冷静:“你绑架我?那是没用的……”
“很快会有人发现我不见。”
“你在稻妻,还是在璃月港的事情,我都知道。”
他轻笑,语气仿佛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很好。
“呵,还调查我?那你还真是白费心思。我没什么值得调查的过去。”
“不,你的过去我都想知道。”他的声音靠近了些。
我上下打量着他:“那你干脆直接问我吧,比这种阴暗的窥探更快。”
“好。”他从善如流,阴影中,他白色的睫毛在微弱的光线下仿佛泛着幽光,“你知道吗?我原本以为你只是独特的装饰品。但现在我发现,你是我遇到过最有趣的棋手。”
“……”我一阵恶寒,只想送他三个字——神经病。
他似乎并不期待我的回答,自顾自地开始了叙述,像是要将自己剖开。
“我原本打算把你卖到稻妻的,毕竟被通缉的你,悬赏可不低。早在之前我就认识你了,苦荼。我不是璃月人,我曾在稻妻长大,但我算不得稻妻人……”
“那你是什么人?”我打断他,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不会忙碌到连自己是哪个国籍的人都糊涂了吧?”
“嘘——”他发出一个轻柔的气音,“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对别人那么温柔,对那些……烂人都能伸出手,怎么就不能救救我呢?”
“救你?”我简直要被气笑了,他到底在说什么,“是指陪你给那些人放高利贷?害得他们走投无路?”
“不不不……”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白色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语气竟带着一丝委屈,“我只是给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己不中用……”
他伸出手,没有碰触我的皮肤,只是整理了一下我因挣扎而凌乱的衣襟,指尖划过布料时,颤抖着。
“我曾经厌恶稻妻的神明,”他继续说着,声音飘忽,“所以我来到了传说中百姓安居乐业的璃月。可待得越久,我越觉得,世间神明都不过是一路货色。”
他的语气带上了嘲讽与一种深藏的怨愤:“祂们爱天下、爱家国、爱众生……可祂们的目光,却从不曾为哪一个具体的人,有过片刻的停留。祂们何曾爱着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真实的人?祂们无暇顾及眼前任何一个真实的悲欢。”
他抬起眼,那双阴森森的眼眸紧紧锁住我,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黑暗:“神明……我已不再期待。而你,”他的声音陡然变得虔诚而诡异,“我愿成为你的信徒。”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我冷静地陈述,“不需要信徒。”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他许诺,声音充满诱惑。
……包括我那难产的论文内容和素材吗?
虽然极度不合时宜,但这个荒谬的念头还是冒了出来。
“那你觉得,我能给你什么,才抵得住你所谓的一切?而你渴望神明又能带给你什么。”我真的有些不解,这个人的思维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况且世间众人数不清,神明又怎么可能一个个爱过去呢。
两只小猫,都无法给予它们完全相等的爱。
他望着我,眼神专注得可怕,缓缓吐出:“一个拥抱。”
我拒绝,并质疑:“你这是在求爱?你在问我?”
爱,有很多种。
他极度缺爱吗?还是说他渴望的是认同感?
他似乎被我的直接刺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黏稠的温柔:“你拒绝了我。这很失败啊。为什么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呢?”他仿佛真的在困惑和失落。
“对一个随时可能会杀了自己的人,要我对他温柔?”我反问。
“不,我不会杀你。”他立刻否认,语气有些急切。
“那你把我绑起来?”
“这只是……让你能安分地听我说话。”他解释,声音低了下去。
“无论你带我去到哪里,除了地狱,我都会走回来。”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要去的是至冬。”
“那也一样。”
我必须想办法。
不能指望每次都有人从天而降。
强烈的晕船感再次袭来,我趁机表现出超出往常的虚弱,脸色苍白,干呕不止。
“我……我想吐……”我气若游丝,“解开……脚上的绳子…你也不想,我吐你身上吧。”
游潜濑犹豫了一下,或许是看我确实难受得厉害,或许是对自己的掌控力过于自信,他最终还是弯腰解开了我脚踝上的绳索。
他伸手想扶我,我顺势将大部分重量靠在他身上,摇摇晃晃地被他搀扶着走向甲板。
就在踏出船舱,接触到冰冷海风的瞬间,我猛地发力。
利用身体下坠的惯性,一个巧劲将他绊倒。
他毫无防备,或者说,他根本就不会任何功夫。
我趁机用还能活动的双腿死死绞住他的手臂,将他反压在地。
这家伙,行走提瓦特,干尽坏事,居然连点傍身的功夫都不会?
我心中讶异,但动作不敢丝毫懈怠。
“你怎么活这么大的?”
“怎么不说话?”
就在这时,一道墨绿色的身影如疾风般掠过甲板,带着凛冽的杀气。
“你——”魈的声音急促,但在看到甲板上的情景时,那杀气瞬间凝滞,化为了一丝茫然。
我正狼狈地用一个不雅观的姿势压制着游潜濑,嘴里还叼着捆住我手腕的绳索一端,试图靠牙齿把它磨断。
一见到魈,我含糊不清地喊道:“魈!你来得太及时了,快帮我把绳子切开吧!”
所以……他乘风而来,疾驰千里,就是为了来……帮我切绳子……?
魈沉默地走上前,枪尖寒光一闪,我手腕上的绳索应声而断。
我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腕,赶紧站起身,靠近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飞过来的吗?太厉害了!”
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金色的瞳孔扫视我全身,似乎在确认我有没有受伤。
“无事?”他简短地问。
“没事没事,就是晕船有点难受。”我摆摆手,注意力还在他是怎么跨越茫茫大海找到我的神奇操作上。
没有落脚处。
这就很神奇啊。
就在我们说话间,被忽略的游潜濑已经挣扎着站起身。
他没有试图攻击,也没有逃跑,而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退向了船舷的围栏。
我理所当然地觉得他无处可逃,四面环海,更何况魈还在这里。
“如果可能,我真希望你能看到这一切结束后的风景……可惜,你可能不会想看了。”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我,喃喃低语,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破碎,“你究竟属于哪里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家伙真是中毒不浅。
“什么属于不属于的?你稻妻话本看多了吧?建议你多喝点璃月的草药,清热祛火,调理一下。”
一旁的魈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
游潜濑看着我们,忽然低低地笑了。
他一侧身,轻盈地站上了湿滑的栏杆,展开双臂,如同拥抱虚空的海风,回头看了我们最后一眼。
“那真是……遗憾啊。不过,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说完,他鞠了一躬,像是落下了帷幕。
他没有任何犹豫,向后一仰,直直地坠入了漆黑冰冷的海水中。
我震惊地看着那翻涌的浪花,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还好刚才没想着把他一起推下去,原来他会游泳啊……”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活力十足的叫喊:“小荼荼荼荼——!!!这边这边!!!”
循声望去,只见行秋和胡桃正摇着一只小船,拼命朝我们划来。
胡桃站在船头,朝我摇着手臂。
两船相接,我跨上他们的小船,胡桃扑上来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力道大得让我踉跄了一下。
“胡桃?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你!”胡桃松开我,双手叉腰,气鼓鼓,“说好去沉玉谷两三天就回,这都半个多月了!烟绯没替我转达吗?”
行秋在一旁无奈地笑:“胡桃,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哼!”胡桃瞪了他一眼,又转向我,语气软了下来,“总之,下次不许超出预定期限还不回来。其实我早该过来玩玩的,不过爷爷阻止我,他说你一定会没事的,我在意的才不是这个。”
我心里一暖,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好,下次一定。”
我看着这拥挤的小船,又问:“胡桃,就你们两个人来的?”
“当然不是啊!”胡桃指了指身后,“香菱和重云他们也来了。不过这小破船实在装不下这么多人,他们都在岸边等着呢。”
果然,随着小船靠近码头,远远就看见香菱正百无聊赖地撅着一根狗尾巴草,半坐在一个木桩上。
而重云则安静地抱剑站在一旁。
船一靠岸,香菱就跳了起来:“胡桃!你们可算回来了!没事吧?”
重云也快步上前,虽然没说话,可他的视线却一直与我对视。
我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胡桃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我“乐沉玉谷不思璃月土”,行秋微笑着看着我们斗嘴,香菱已经开始计划着回去了
重云默默递过来一件外套,“有点冷。穿上吧。”
“走吧,”我深吸一口气,“回家。我的论文素材,这下可是够写满好几章了。”
胡桃接话:“那正好!等你写完了,第一版得放在我们往生堂……哎哟!”
她话没说完,就被香菱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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