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瘫软在床脚，就在十分钟前，“这样吧，你就在八重堂帮忙一段时间，用工钱慢慢抵偿花瓶的费用？放心，我们这里的工作环境和待遇，总比你在离岛……嗯，风吹日晒要好得多。”这个笑得惊艳的女人对我已经深入了解太多，她所掌握着的信息，比我想象的要多。
我看着神子温和却不容拒绝的笑容，又看看地上的碎片，想到自己确实无处可去，且需要深入了解稻妻社会，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好…好的，谢谢主编大人…”
在八重堂的生活，就在那堆花瓶碎片的阴影和八重神子意味深长的笑容中，正式开始了。不过由于我本身还在中森老板工作，我决定先把推车送还回去，顺带提出请辞。尽管对方并没有与我结成合法的雇佣关系。
黑田准了我今天这个假，决定让我明天开始正式工作。
当中森老板得知我另谋出路，一开始还在挖苦，但是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松了口气，“算了，你去就去吧。以后别提你在我这里工作过。”
我倒没有细想他的态度转变，总之顺利离职，开始转换阵地。
八重堂的工作内容繁杂而琐碎，诸如打扫书架和清扫地面的灰尘。再者是将读者归还或翻乱的书籍归类复位。
这些已经是小活了。干起来不费脑不费力。可是光是这么点小事完全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和人力，“那个，须弥丫头，你把这些货，送上门。干完这些，你今天的任务就结束了。”
什么，这么快？我挑了挑眉，看着他身后一推车的书，笑容顿时消失了。这，真的是一天的量吗？
按照黑田编辑给的名单和地址，给那些预约了最新刊或长期订阅的熟客送书上门。一开始是送到绀田村的一户人家，但当我把书送达，看着所耗费的时间，绝对还有更省事的方式。按照名单来送，显然会重复路程。
可是我对稻妻城的大致分布又不清楚，我盯着比我人还高的书，决定先把名单接近的地址归类，一起送达。
好吧，还是感谢这份差事倒是让我快速熟悉了稻妻城的大街小巷。以及八重堂的伙食算是顶好的了，不知道其他店铺对员工如何，但至少八重堂的饭管够，自己再也不用面临吃不饱的日常状态。
中森老板真是黑心啊。赚那么多钱，还要克扣员工的伙食。我一边咀嚼着饭团，一边查阅信息名单。
荒谷看到原本放着的二十个饭团，她只是出去了一小会儿，回来就剩下三个，有些惊讶，“这……这……”她那么多的饭团呢？今天的饭团还没有馅，纯靠那点梅子味提味，为此她还特意少订了几个。毕竟大家更喜欢吃寿司而不是简单的饭团。
“嗯？”我心虚地看着荒谷，是因为我吃太多了嘛……好吧，我一个人就吃了八个饭团，但是……情有可原啊。这饭团比手掌还小。
因为刊目有众多类别，而某些期刊是日刊，某些是周刊、月刊，订阅日刊的客人少，订阅后者的居多。
日刊每天都要天不亮就要送到，所以这更考验我的认路能力。每一册的轻小说、报纸发表时间也有所不同。有的时候上午刚送达，下午又要去送最新的小说。
送晚倒还好，顶多收到客人的几句抱怨。但是送错可是大事件。好在我只送错过一次。员工也有业绩考核，收到的投诉越多，或者是取消派送任务转变仓库登记，比方说是在柜台登记新书入库和借阅信息。
清晨的阳光刚刚驱散稻妻城最后的薄雾，我正要前往天领奉行门口，双腿像灌了铅。连续跑了半个城区的派送点，体力早已透支。眼看目的地就在眼前，我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奉行所大门旁冰冷的石柱滑坐在地，额头抵着膝盖，大口喘着气，只想缓过这阵眩晕。
天领奉行所门口的石阶还带着凉意。但我也管不了太多。
想着这是最后一单了，送完就可以回去补个觉，至于其他的事情……算了，不如想想等会吃个什么好呢。
吃……吃……铭川小姐好像说今天中午有蛋包饭……嘿嘿……荒谷特地关照我的胃口，还格外定了大量份的。不得不说，稻妻人胃口真小……
“早上好呀。”
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鹿野院打着哈欠，一手握着被油纸裹着的吃了一半的饭团，一手随意插在兜里。一瞥眼注意到架子上的最新日刊，他娴熟地从箱子上拿起日刊，靠着天领奉行门边的柱子，咬了一口散发着热气的早餐：“嗯，刚刚好。要是有杯喝的就正正好了。”说着，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崭新同心制服，脸上带着明显讨好笑容的年轻男子快步跑了过来。他双手捧着那杯装饰着粉色团子的热乎乎的饮品，殷勤地递到鹿野院面前。
我嗅了嗅空气弥漫着的香气，嗯，很熟悉。是奶茶吧。
“鹿野院大人！您早！我特意给您买了今早新出的团子奶茶，听说加了特制的绯樱花，味道清爽提神，最适合您这样日夜操劳的大人了！”稻妻很流行这种液体里加有固状物的饮品，十分畅销。就连平日里严肃的荒谷女士闲暇时都会手里握着一杯奶茶。
不过我还没喝过。
是什么味道呢？须弥也有类似的……不过是用驼羊奶煮茶，味道的话……是咸的。万一熬过头还会浮出奶皮子，腻得很。
“呃……”鹿野院眨了眨眼，“奶茶的话，不适合早上喝吧哈哈……你自己喝吧。”
“可是……这是专门为鹿野院大人准备的。”
“为我？”他几口解决掉饭团，随意擦了擦嘴，瞥了一眼那杯花哨的奶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啊呀，费心了。不过早上刚吃过饭团，再喝这么甜腻的东西，怕是要影响思考了。”他语气轻松，带着以往的慵懒，但拒绝之意明显。
等等，他刚刚不是这么说的吧。他不是说要是有杯喝的……
我狐疑地抬头望着他，却撞进一双含着促狭笑意的碧绿色眼眸里，他正低头看着我，嘴角还沾着一点饭粒。
“哟，这不是我们八重堂的学者小姐吗？大清早就这么有深度地思考人生？”笑意清朗，等等，那刚刚你的早上好不是在和我打招呼吗？为什么表现得像是才看到我一样啊喂……
“哎呀大人，这就是专门为您准备的！早上喝点甜的心情好，查案思路才更清晰嘛！”新同心不依不饶，几乎要把奶茶塞进鹿野院手里，“您看，我还特意要了少糖的！”
鹿野院看着那杯被硬塞过来的奶茶，又看看旁边看戏似的我，他一下转向我，脸上露出一种突然想起重要事情的表情：“说起来，学者小姐，你来得正好！我正头疼呢。”
我和同心同时一愣。
“前几天我处理的一个失窃案的后续报告，”鹿野院煞有介事地摸着下巴，目光扫过茫然的我，“虽然案子结了，但关于那几本古籍的流转路径和涉及到的须弥古文字变体，我总觉得报告里写得不够清晰……你是这方面的行家，八重堂又正好是稻妻最大的书库……”
有种不祥的预感。我现在跑是否来得及。
鹿野院一拍手，显得很苦恼，“九条大人催得紧，要求补充得更详实些。我这边一堆新案子压着，实在分身乏术。学者小姐，你看……”他拖长了语调，目光意有所指地在我和奶茶身上逡巡。
“你既然正好来送刊，不如…现在帮我个小忙？趁热打铁，你现场帮我梳理一下那部分的关键点？我记得那些资料就在我桌上。”
鹿野院是把我当成无所不能的学者了？须弥文字众多，况且我也不是专门研究文字的啊……
新同心捧着奶茶，完全插不上话，只能愣愣地看着。
“可…可是我……”我看了看自己沾了灰的手，我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
“啊，别担心时间，”鹿野院非常善解人意地指了指新同心手里的奶茶，“你看，山田君这么贴心，连燃料都准备好了。”他这才终于伸出手，却不是接奶茶，而是直接从新同心手里将那杯团子奶茶轻轻一转，极其自然地递到了我的面前。
他笑得人畜无害，语气理所当然：“学者小姐看起来累坏了，分析古文字可是脑力活。山田君，你这杯提神醒脑的奶茶，正好给我们的外援补充点能量，让她待会儿能发挥出最佳水平帮我解决这个燃眉之急。你说是不是很及时？”
山田君把奶茶木楞地放到我的手上，挠了挠头，他买奶茶的目的就是为了给鹿野院大人留个好印象，那么现在……他赶紧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大人说得太对了！学、学者小姐，您快请用！凉了味道就不好了！能帮到鹿野院大人就好！”他脸上甚至露出了名为满足的笑容。
我看看鹿野院那副坦荡的表情，以及新同心殷切的目光，拒绝的话彻底卡在了喉咙里。
“别客气了，学者小姐。”鹿野院微微弯腰，将奶茶又往前送了送，眼眸里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喝了它，然后进来帮我个忙。就当是…上次案子的售后咨询，顺便帮我看看这些古文字呢。”他眨了眨眼，语气轻松。
那杯精致的奶茶，粉色的团子在清澈的褐色奶茶里微微晃动，一丝清甜的香气钻入鼻尖。甜味冲上鼻腔。腹中的饥饿感和喉咙的干渴瞬间被放大。
好的，又给自己揽了一件事。说是什么古文字研究，就是给报告几处地方标明的须弥文字翻译一下。只是常用文字，只是看几眼的事情。翻译下来并与原话关联，似乎……毫无关系。
“那我问你……”
“哎，我实在是不擅长处理这些人情世故啦。”
那你就拿我当挡箭牌是吧。我喝了一大口奶茶，甜……但没那么甜。
有点好喝。
真神奇，还有颗粒感的qq弹弹的……这是什么。
“味道如何呢？”他撑着下巴，“看样子，你是喜欢的。”
“好喝，很新鲜的口味。是我没吃过的。如果在须弥发展，或许会比较受欢迎。嗯……当然，最好是冷饮。毕竟须弥那天气，喝热的人受不了。”我一边嚼嚼嚼，一边替他看了看上次的结案报告，“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嚼嚼嚼。
嚼嚼嚼……
他撑着下巴，“明天见。”
等等，什么明天见？噢……他是日刊客户，但不是每一次日刊都是我来派送的吧，对吧…是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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