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微凉的夜风,庭院里只剩下虫豸低微的鸣唱。
气氛宁静而美好。
“如此月色,当有俳句应景。”绫人端起小巧的素瓷酒杯,对着明月浅浅啜了一口清酒,冰蓝色的眼眸映着月华,转向绫华,“绫华,你觉得呢?”
绫华微微颔首,水蓝色的眼眸凝视着庭院中那轮冰轮,略作沉吟,清越的声音如同玉珠落盘:
“月澄澈,庭前樱影碎如雪,风过亦无声。”
意境清冷而寂寥。
“好句。”绫人颔首,唇角噙着笑意,目光转向我,“苦荼小姐来自须弥,不知可知稻妻的俳句?不妨一试。”
我连忙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
让我写俳句?
不如让我再去跟荒泷一斗斗鬼兜虫。那好歹还有点胜算。
绫人轻笑一声,倒也没勉强,自己接了下去,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淡然:
“水清明,照尽浮世几变迁,杯中影犹在。”
比起绫华的清冷寂美,他的俳句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苍凉。
托马适时地为他和绫华斟满了酒杯。
“托马呢?”绫华温和地看向托马,“蒙德的月色,与稻妻可有不同?”
托马正用小炭炉温着酒壶的手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碧绿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望向遥远西方的夜空,脸上惯常的温和笑容淡去,染上了一层朦胧的追忆。
“蒙德啊……”他的声音低缓下来,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怀念的柔软,“蒙德的月亮,似乎……更大一些?风起地的草地上,月光像银色的毯子铺满大地,能一直望到很远很远的天边。风里带着蒲公英和塞西莉亚花的味道……”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更具体的画面,“小时候,月圆的时候,母亲会抱着我坐在风车下的长椅上,指着月亮,告诉我蒙德古老的传说。”他的声音渐低,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月光流淌间,仿佛也带上了蒙德草原上蒲公英的气息。
“好温馨的画面呢。”绫华垂眸,“我想起曾经和兄长一起过月见日的那些时光。如今兄长事务繁忙,那样的日子,好像离得远了。”
“绫华……”绫人愣了愣。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家的人,似乎并不止我一个。
“苦荼小姐呢?”绫人温和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沉寂,眼眸望向我,询问着,“也在思念你的家人吗?”
“……”我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这个问题迟早会被问起。在这样月色撩人的时刻,心防似乎也更容易松懈。
“我是由居勒什老师在沙漠捡到的孩子。一直被他照顾长大。”
我拿起一个形状有点歪的红豆沙团子,咬了一口。甜味在口中化开,冲淡了喉咙里突然涌上的干涩。
庭院里很安静,三双眼睛都温和地注视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都这么想听吗?
“更早之前啊……”我咽下嘴里的团子,声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我生在沙漠。不是阿如村那种地方,是更深处,靠近赤王遗迹的某个角落。我们是一个家族,很多很多人一起迁徙。有我的父母,可能还有叔叔伯伯,婶婶阿姨,还有很多小孩子……具体有多少,是居勒什老师根据现场残骸推测的。”
月光冷冷地洒在庭院的白砂上,反射出清冷的光。
我盯着那光斑,继续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说着:“迁徙的路上,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情。可能是魔物?也可能是沙暴?或者是……别的什么?其实我并不知道这些,当时我根本不记事。”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团子软糯的表皮,“居勒什老师说,当时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在刮沙子。我躺在一个……藤条编的篮子里。妈妈……大概是我妈妈吧,把我塞进去的。篮子上面盖着很厚的布,压着东西,很重很重。”
“后来风沙好像停了,又好像没停。不知道过了多久,居勒什老师……那时他还很年轻,在沙漠里做考察,循着血腥味……找到了那个地方。”我顿了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
“他说,他找到我的时候,篮子外面的布被血浸透了,硬邦邦的。他掀开布,就看到我坐在里面,不哭也不闹,睁着眼睛看着他。”
“他把我抱出来。周围都是沙子堆起来的小丘。下面埋着的,就是我的家人吧。全都没了。”我放下茶杯,拿起另一个团子,这次是绫华包的,圆圆的,很漂亮,“老师问我还记不记得父母的样子,这怎么可能还记得啊……真的不记得了。连他们的声音,都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我说完了。
庭院里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连虫鸣声都似乎小了下去。
只有风吹过樱树残枝的细微呜咽。
那些惨烈的画面,那些失去的痛楚,在时光和刻意的遗忘中,真的已经褪色成了遥远模糊的背景板。
居勒什老师的散漫、赛诺的冷脸、丽莎的温暖。
这些才是构成我“家”的鲜活血肉。
这应该算是我的家吧。
如果离开了他们,我真的,好像什么也没有了。
绫华看着我,雾蓝色的眼眸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我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上,那掌心带着温暖的湿意和微微的颤抖。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握了握。
托马他沉默地拿起茶壶,为我斟了一杯茶,动作比平时更加轻柔。
神里绫人没有动。
他依旧端坐着,眼眸在月光下显得幽深绵长,静静地凝视着我。
那目光专注。像是在透过距离,平静地望着我。
他没有安慰,没有叹息。
“看来,苦荼小姐很喜欢稻妻的月见团子呢。”
“嗯?”我眨了眨眼,对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有些莫名其妙。
绫华这才意识到我吃的团子堪堪一半,“兄长说的倒也没错。”
“看来我们很有共同语言,都非常喜欢甜食呢。”
他第一次那样笑了起来。
很好看。
如果什么都没发生的话。
如果我们是朋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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