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轻缓送气。
“呜……”
这一次,不再是滑稽的“噗噗”声。
是类似于雏鸟初啼,带着明显颤音不成调的,但确确实实是乐音的单音,艰难地从叶片和我笨拙的唇齿间挤了出来。
“欸——”我惊喜地低呼出声,差点咬到舌头,猛地抬起头看向万叶,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和难以置信。
万叶眼中那温和的笑意加深了,如同稻妻的海,是落满樱花的海平面,明亮而纯粹。
“很好。”他赞许地点点头,没有华丽的辞藻,但那份真诚的鼓励像暖流注入心田,“记住这个感觉,气息的流向,唇间的力道。”
受到鼓舞,我像是找到了某个奇妙的开关,开始一遍遍地尝试。
甲板上不再只有单调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地响起一道道短促、颤抖、时高时低,像刚学会走路般跌跌撞撞的单音。
每一次成功发出一个稍微稳定点的音,我都会下意识地看向万叶,而他总是回以一个肯定的眼神或微微颔首。
这笨拙的练习持续了不知多久,直到我的腮帮都有些发酸。
当我终于能勉强吹出几个连贯的、勉强能听出点调子的短句时,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须弥的儿歌。
那首最简单、最轻松,须弥的孩子们都会哼唱的摇篮曲调子。
旋律简单得如同沙漠深处的绿植,只有寥寥几个音符在重复、回旋。
我闭上眼睛,努力回忆那熟悉的旋律。气息再次送出,带着一点生涩的怀念。
“呜……呜嗯……嗯……呜……”
磕磕绊绊的音符在月光下跳跃、跌落、又勉强接续。
节奏混乱,音调飘忽,吹到转折生涩的地方,还会发出类似呜咽的岔音。
与其说是一首歌,不如说是对原曲支离破碎的拙劣模仿。
终于,最后一个颤巍巍的长音勉强拖完。
我放下叶子,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完成了一项艰巨的工程。额角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怎么样,枫原先生?”我看向万叶,带着点完成挑战后的轻松和小小的得意,明知故问地寻求评价,“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感觉了?”
我投入得可认真了啊。
万叶一直安静地听着,月光在他眼中流淌。
他微微歪着头,像是在回味,枫红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清辉,唇角弯起一个极其柔和的弧度,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嗯。很好听。”
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纯粹的欣赏,“是须弥的旋律吗?很欢快,很特别。”
他的评价如此真诚,眼神如此专注,让我那点小小的得意迅速膨胀起来,脸颊也染上了热意。
看来我还是有点天赋的嘛!
正当我准备谦虚地回应一句时——
“砰!”
我们身后不远处,一间船员舱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顶着鸡窝般乱发、只穿着汗衫短裤的壮硕水手探出半个身子,脸上写满了暴躁和怨气,对着甲板方向扯开嗓子怒吼:
“谁啊?!鬼哭狼嚎什么意思啊!难听死了!跟锯木头似的!再吹老子把你连人带东西全都扔海里喂鱼!!哼!!!”
吼声似惊雷,在寂静的甲板上带着十足的杀伤力。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缩起脖子,下意识就想往阴影里躲。
而就在我身体刚有动作的瞬间,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按在了我的肩膀上——是万叶的手。
他并没有用力拉扯,只是掌心带着一种沉稳的安抚意味,轻轻一带,我便顺着他的力道微微向下、向内,靠得更近了些,几乎半倚在他身侧。
他用自己的身体巧妙地遮挡了大部分来自那暴躁水手的视线。
我靠得如此之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羽织下手臂的轮廓,甚至能听到他平稳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方才教学时的靠近带着专注的疏离,此刻的靠近却充满了保护的意味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亲昵。
我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脸颊紧贴着他羽织微凉的布料,鼻尖萦绕的全是他身上那股清冽干净的气息,方才那点尴尬和惊吓,竟奇异地被这气息和心跳声冲淡了不少。
万叶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我的发顶看向那个怒气冲冲的水手。
他的表情依旧是平静的,甚至带着点惯常的温和,但那双枫红的眼眸深处,却清晰地闪过一丝狡黠的,如同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
“抱歉,吵到你了。”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却听不出多少诚惶诚恐,“我们这就结束。”
那水手显然也认出了万叶,又见万叶态度尚可,满腔怒火像被戳了个洞,只能狠狠瞪了我们一眼,好吧,主要是瞪我。
嘴里嘟囔着“下次再吵老子试试看!”,重重地摔上了门。
“砰!”门板撞击门框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直到那扇门彻底关死,万叶才轻轻松开了按在我肩上的手。
“这个时间点,有人早睡,并不奇怪。”虽然背后仍是灯火通明,这与稻妻一到夜晚,便灯火阑珊的模样截然相反。
我抬起头,对上他带着明显笑意的眼睛。
那笑意不再掩饰,如同月下绽放的优昙花,清浅却动人。
他微微挑眉,唇角上扬的弧度带着点促狭的意味。
好吧……我明白了。他刚才那句“很好听”,水分含量恐怕比稻妻的海水还高啊!
纯粹是出于礼貌的安慰啊喂!
“看来,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欣赏我的……呃,音乐。”
万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清朗悦耳,像被风吹动的风铃。“嗯,你说得对。”他附和着,眼中笑意更浓。
算了算了,可别这么说。他这么一说,反而我不好意思了。
经此一闹,方才那点吹奏的兴致是彻底烟消云散了。
然而,就在尴尬和羞恼的情绪稍稍平复之际,一道极其不合时宜却无比诚实的生理反应出现了——
“咕噜噜……”
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的腹鸣,自我空空如也的胃部响起,顽强地穿透了薄薄的衣衫,回荡在两人之间。
气氛片刻的凝滞。
是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响吗,我亲爱的胃。
这次是真的想跳海了。
白天在万民堂的壮举还历历在目,晚上搬货消耗巨大,晚饭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这会儿被情绪一激,饥饿感排山倒海般涌来,发出了如此丢人的抗议。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无奈和了然的叹息。接着,是万叶带着一丝纵容笑意的声音:“看来,今晚的音乐会消耗不小啊。”
我捂着脸,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跟我来吧。”万叶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朝着船尾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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