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板吱呀一声抗议,胡桃裹着被子面朝墙壁,只留给我一个后脑勺和几缕不听话翘起的棕色发丝。
“行秋才走,你也走……往生堂改驿站算了……”
我小声回:“只去两天。”
她没应我,呼吸绵长。
看来凌晨把我摇醒,宣布要送我出发的人,自己先撑不住了。
说起来,后半夜她竟然倒在这里直接睡了。
“胡桃?”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回应我的是均匀又轻微的呼吸声。
好吧。
我轻手轻脚地从榻上爬起来,窗外天际才刚泛起一丝鱼肚白,璃月港还沉睡在薄薄的晨雾里。
往生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我替她把踢开的被角掖好,这孩子,睡相跟她的思维一样跳脱。
清晨的璃月港,石板路还带着夜间的湿气。
早起的小贩刚开始支起摊位,锅里的热水咕嘟咕嘟冒着白汽。
我裹紧了衣服,小跑着穿过渐渐苏醒的街道。
这几天的温度变化越发明显了。
深秋快过了吧。
回去拿几件换洗衣服,再准备些厚衣服。
顺带跟房东李叔打声招呼。
沉玉谷,翘英庄,听说是个茶香弥漫的好地方,去办点事,顺利的话,一两天就能回来。
远远就看到我家那间小破屋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李叔搓着手,一脸憨厚站在那儿,他身后那辆马车简直像个移动的家具店。
崭新的樟木箱,雕花桌椅,甚至还有个看起来过分舒适的躺椅。
“李叔,您这是……”我有点懵,“要搬家?还是这片区要整体拆迁了?”
等等,难道真的是……我真的只是出门几天啊……李叔这就来回收租房了?
怎么我要离开璃月这件事,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吗?
李叔见到我,眼睛一亮,赶紧上前:“哎哟,你可回来了!我正愁怎么跟你开口呢。”
他压低声音,“那个……丫头啊,你这房子,以后不用交租了。”
“啊?你要赶我走?”
“不是不是,”李叔连连摆手,脸上有点红,“是飞云商会的那位行秋少爷家的老爷,不知道怎么看中了这块地皮,前阵子花了一大笔钱买下来了。特意嘱咐了,你这屋子,永远给你留着,想住多久住多久,分文不收。”
我愣住了。
行秋???
李叔继续解释:“人家钱给得足,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我这房子也旧了,我就想着,给你添置点新家当,也算表表心意。你看这桌椅,这柜子,多结实!”
他拍着旁边的家具,梆梆响。“虽然我不懂他为什么非要买这块地,总归呢,他可是嘱咐过要多多关心你的。”
我看着那一马车心意,哭笑不得:“李叔,谢谢您。可是……我正要出远门啊,而且这些东西我也用不上啊。”
“出门?哦对对,你看我这记性。”李叔恍然,又神秘地笑笑,“没事没事,东西我先帮你存着,等你回来再用!”
我叹了口气。这算什么事。
我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带的,几件衣服,一点摩拉。
一夜没回来,团雀气得叼起我的手,明明不会说话,但我觉得它已经骂了我好几遍。
“好啦好啦……回来了这不是?”
刚把它揣进兜里,实在是它最近生长速度太快,重到待在我脑袋一会儿时间便开始东歪西倒。
刚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就看见巷子口停着一辆颇为精致的马车。
“等等!别走!”
两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急促的喘息。
香菱和胡桃一前一后跑来,香菱的丸子头都快散开了,锅巴跟在她脚边,哼哧哼哧地跑着,肚子上圆滚滚的肉也随之震动。
胡桃更是夸张,帽子都跑歪了,一手按着帽子,一手提着个包袱。
“太好了,赶上了!”香菱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胡桃非说你要偷偷溜走,天没亮就把我拉起来了!”
胡桃把包袱从车窗塞进来,叉着腰,小脸跑得红扑扑:“哼!想不声不响就跑?没门!我可是算准了时辰的!”
是的,今早赖床不起的是谁呢。
我看着她们,心里暖暖的,又有点好笑:“我说两位,我只是去沉玉谷出个差,一两天就回来,你们这阵仗,像是我要远渡重洋再也不回来了似的。”
“喏,拿着!”胡桃拍了拍那个不小的包袱,“出门在外,可不能亏待了自己啊。”
我掂量了一下,还挺沉:“胡桃,这里面是石头吗?我去两天而已,不是两年。”
“吃的喝的用的,都有!”胡桃得意地扬起下巴,“贴心吧?香菱还特意给你加了料!”
香菱赶紧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对对!我连夜卤了绝云椒椒鸭脖,特别入味!都用油纸包好了!”
又絮絮叨叨嘱咐了好一会儿,什么路上小心,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我好不容易才把这两位送别积极分子劝回去。
马车终于缓缓启动。
车轮碾过石板路,马车吱呀吱呀,像上了年纪的吟游诗人,一边走一边押韵。
马车刚驶出不远,身后又传来喊声:“请……请等一下!”
回头一看,是重云。
他跑得满头大汗,脸色因为剧烈运动更显白皙。
他奋力追上来,车夫赶紧勒住缰绳。
重云跑到车窗边,气喘得话都说不连贯:“这个……这个给你……”他塞过来一个东西,触手温凉。
那是一片用金箔仔细包裹起来的叶片,工艺精巧,在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我接过叶子,心里好奇:“重云,这是什么?”
重云喘匀了气,脸上带着他特有的认真神情:“这是我用家族秘法加持过的树叶,能……能静心凝神,驱散些微邪祟。你带着它,路上……应该能睡个好觉。”他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听说你要去沉玉谷,那边山水清幽,但偶尔也可能……有扰人清静的东西。这个,有备无患。”
我看着他真诚又略带羞涩的样子,心里很是感动。
“太谢谢你了,重云。”我握紧叶片,“我一定会好好带着的。”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朝我挥挥手:“一路顺风。”
马车再次启动。
车夫扬鞭,脆响惊起枝头鸟雀。
我看了眼怀里的团雀,这家伙,真的是团雀吗?以前一只手就能裹住,现在得两只手托着,是不是以后只能拿个板车运了?
它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满意地啄了我一口。
我探出头回望。
璃月港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宁静宏伟,港口的身影越来越小。
重云还站在原地挥手,更远处,似乎还能看到胡桃和香菱蹦跳的身影。
我举起包袱,朝他们挥。
胡桃也挥,越跳越高,最后干脆把双手举过头顶,比成一个大大的心。
隔着这么远,我仿佛都能看到她脸上狡黠又灿烂的笑容。
所谓离别,不过是把家折叠成小小一方,塞进包袱,抱着那个鼓鼓囊囊的祝福前行。
马车拐出港口,璃月港的晨雾涌上来,像替我拉下一层纱。
我抱着胡桃硬塞来的包袱,里面都是些吃的,嗯,看来是生怕我饿着自己。
还有香菱连夜卤的绝云椒椒鸭脖。
还有一片重云做的叶子。
我摸出那片金箔包裹的叶子,触感细腻。
我摸出那枚叶子,对着晨光看,叶片上刻着一个字——安。像一条小船,在金色海浪里漂。
心情放松下来,才觉得有点饿。
我翻出包袱里一个看起来很好吃的布丁,挖了一勺。
奶香浓郁,甜而不腻。
最后一口混着窗外吹进来的清新晨风,甜意一直蔓延到心底。
看来胡桃在挑选零食上,品味还是相当不错的。
马车行驶得相当平稳,减震做得极好,显然不是普通货色。
正当我享受着旅途的宁静时,一阵焦急的喧哗声打破了山道的寂静。
前方路旁有一户依山而建的人家,院子外围着几个人,手足无措。
一个中年男子急得团团转,不时跺脚看向路口。
“怎么办怎么办!马车还没回来!这要是耽误了可怎么好!”
“哎呀,你就别转了,转得我头晕!转转转,福气都要被你转没了!”一个老妇人扶着门框,也是满脸焦急。
我让车夫停下马车,探头问道:“请问,发生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那中年男子像看到救星一样冲过来:“这位小姐!我家夫人要生了!羊水都破了!可是家里的马车一早就被赶去港口了!说是……说的什么璃月前往枫丹归航的船不见了,他们担心是自家亲戚那艘,急着去打听消息……本想瞒着娘子,结果还是让她知道了,这一着急,就……”
他语无伦次,但意思我明白了。
“好,那这马车你们就拿去用吧。我记得路,对了,这车用完记得还给绯云坡的汉斯老板,这是他的马车。”
车夫是个爽快人,立刻应下:“好嘞,小姐放心!”
那家人感激涕零,几乎要跪下道谢,被我赶紧扶住。
这种跪拜礼真的很奇怪啊。
大家七手八脚地将那位临产的妇人小心安置在马车最舒适的位置,她的婆婆在一旁陪着。
“可是……小姐,那您怎么办,不会耽误您吧?”那家的中年男子这才想起我会不会是要去哪里。
我拍了拍背上那个不算太重的包袱,团雀正窝在包袱上面。我笑道:“没关系,我去的沉玉谷,翘英庄。我走官道,说不定还能看看风景。人命要紧。”
一直沉默的钟离此时开口了,语气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翘英庄的路径,我略知一二。既然你慷慨让车,我亦无甚急事,便与你同行一程吧,也算有个照应。”
我愣了一下,和钟离先生一起徒步旅行?
等等,钟离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这……
“钟离先生,这怎么好意思麻烦您……”
“无妨。”他打断我,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旅途有人相伴,亦可切磋见闻。况且,从此处至沉玉谷,有几处景致尚可,步行或许别有一番风味。”
话已至此,我再推辞反倒显得矫情了。
而且,有这位博古通今的客卿同行,路上肯定不无聊。
“那就……多谢钟离先生啦。”
车夫驾着载有产妇的马车,调头朝着璃月港方向疾驰而去,蹄声沉沉,渐行渐远。
我和钟离先生则并肩站在了通往沉玉谷的官道路口。
阳光将我们的影子拉长,投在青石板上。
原本计划中简单的一两日出差,从出发伊始,就注定不会平凡了。
徒步走去翘英庄,或许比预期要多个几天。
钟离先生已经迈开了步子,步伐稳健,不快不慢,正好适合步行。
“走吧。”他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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