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算是勉强租下来了,位置在翘英庄靠近外围的萍水街尾,不算热闹,但租金勉强能承受。
里面空荡荡的,四壁萧然,只有前几天王乐平他们胡乱钉起来的几个货架,歪歪扭扭地立着。
资金有限,一切只能从简,或者说,从无。
心头堵得慌,索性拿了画板和炭笔出来,借口说要绘制沉玉谷旅游地图为未来的店铺找点灵感,实则是想出来透透气。
团雀倒是心情大好,在我肩头跳来跳去,丝毫感受不到它临时主人的经济压力。
沿着溪流往上走,水声渐响。
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道瀑布如同天神扯碎了的巨大白练,从看不见顶的山崖轰然坠落,注入下方深不见底的碧潭,激起千堆雪沫,水汽氤氲,连空气都带着湿润的凉意。
而就在那瀑流之下,我看到了一个绝没想到会在此地遇见的人。
行秋。
他立在水幕边缘,身形挺拔如翠松,又似一根随时会被这天地之威卷走的浮萍。
手中那柄熟悉的长剑一次次挥出,剑锋破开水流,发出沉闷的撕裂声,但水流又弥合,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长剑斩向林木,或折其锐,或留其痕。
利刃劈向金石,星火四溅,终磨其形。
唯有无尽之水,以柔韧之躯包裹万千锋芒,任其如何挥斩,终是斩不断,磨不损。
水,以无形应对万形,以不争应对纷争。
无形之盾,有形之刃。
这当真,是无用之功么?
这倒像一种永恒。
他挥出来的水珠不是溅开的,而是炸成一片茫茫白雾,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看不真切。
我下意识走近了几步。
他正一剑递出,剑势走到一半,力道似乎已尽,本该收势。
可那柄剑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剑尖倏地转向,朝我所在的方向指来。
水帘之后,他抬起了眼。
那目光先是空的,茫然没有焦点,像是穿透我在看着某个遥远的幻影。
过了足足两三息,那空洞的目光才猛地一凝,认出了我。
剑,缓缓垂下,落入身侧的潭水中,发出轻微的声响。
“是你。”他的声音被轰鸣的水声盖过大半,只剩下三分喑哑,“你怎么来了。你怎么在这里……是我在做梦吗……”
他环顾四周,眼神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恍惚,仿佛不确定自己身处何地。
我赶紧摆手,扬了扬手里的画板,大声解释:“不是梦!是我!我来画地图,采风!给新店找点灵感!”
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走到岸边,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少年人清瘦却不失力量的线条。
半晌,我们顺着瀑布旁的缓坡向上,直到水声渐远,找到一处开阔地坐下。
眼前是连绵的青色山峦,云朵慢悠悠地飘过,聚了又散。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此刻倒有几分这样的意境,如果忽略我内心那点为摩拉发愁的俗世烟火气的话。
他听完了我关于开店困难和出来散心的解释,沉默了一下,忽然问:“原来,你也会有困惑苦恼的东西吗?”
我被他问得一怔,失笑:“行秋少爷,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摩拉,人见人爱。烦恼这东西,哪怕是神明,也不会少吧。”
他像是也意识到自己问了傻话,唇角弯了弯,那点熟悉的狡黠又回来了些许。
他得知我在画地图,便很自然地伸手拿过我的画板:“我对这附近还算熟,我来帮你吧。”
他拿着炭笔,蹲在一块较为平整的青石上,开始一笔一划勾勒山形水势。
行秋的字嘛,说不得多么美观,但他画出的线条却带着一股难得的劲道,山石的嶙峋,水流的走向,在他笔下渐渐清晰。
他不再说话,只是偶尔在我指出某个细节时,轻轻“嗯”一声,修改补充。
大部分时间,他只是安静地画,更安静地听我说。
说我遇到的境况,说王乐平他们编的歪脖子竹篓,说村民们欲言又止的眼神,说那几封冰冷的拒绝信……
他也不评价,只是听着,那双眼眸望着我,专注得让我有点不自在。
沉默了许久的行秋终于搁下笔,画板上的地图已然成型,比我预想的要详尽好看得多。
但他似乎还有话,唇瓣动了动,却没出声。
我歪头看他:“行秋有心事起来,全天下都知道。”
他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奈的嗔怪:“哎…你又在笑我。”
我收起画板,正色道:“怎么了嘛?是遇到什么难题了?虽然我也有一大堆麻烦,但是我不介意先解决你的。”
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我的麻烦已经多到可以开杂货铺了,不介意再帮朋友分担一点。
行秋望着远处起伏的山线,终于提起了他的迷惘。
古华派失落已久,江湖上流传的多是些奇巧技法和争斗之术,他虽然也感兴趣,但总觉得那不是根本。
这几日他独自在此练剑、沉思,却愈发不理解古华派的祖师爷,当年究竟为何创立此派。
侠之一字,重若千钧,可他挥舞手中之剑时,却感觉不到那份重量,只剩下空茫。
我看着他难得流露出迷茫和认真的侧脸,想了想,提议道:“既然想不通,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或许纸堆里,藏着答案。”
他转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你要陪我一起吗?”
“不然呢?”我站起身,拍了拍水渍,“我一个人对着空店铺发愁也是发愁,陪你去找答案,说不定还能给我的店找点什么……有意思的灵感。”
他看着我,眼里的光一点点亮起来:“好。”
穿过一片幽深的林子,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依山而建的古老建筑群出现在眼前,青瓦白墙,飞檐翘角,规模不小,有着岁月沉淀的肃穆。
四周是典型的沉玉谷风光,青山如黛,云雾缭绕,但这片建筑自成一格,沉默地矗立在山水之间,仿佛一位沉睡的老人。
行秋引着我走入其中。
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显古旧,阴湿潮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奇怪的是,越往里面走,那股子阴冷感反而淡了些,许是建筑结构巧妙,通风尚可。
只是多年未曾妥善修缮,许多木柱漆皮剥落,墙上的字画也模糊得看不清原貌了。
行秋解释说,原本这里还有一两位老师傅留守,但一位前阵子回遗珑埠了,另一位几日前动身去了璃月港访友。
这些日子,只有他一人在这里。
我跟着他走在空旷的回廊里,脚步声回荡,更显寂静。
我一边走一边打量着两侧斑驳的墙壁,嘴里嘀咕:“行秋,我好像听到点奇怪的声音……吱吱呀呀的……”
话音未落,我扶着墙壁想稳住身形仔细听,手下的墙面却突然传来轻微的震动感。
“叽叽叽!”团雀扑腾着翅膀。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旁一整面看似完整的墙壁,竟悄无声息地横向滑开,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灰尘簌簌落下。
我和行秋都愣住了。
我眨眨眼,看着那洞口,又看看行秋:“这……你们古华派还喜欢在墙里藏东西吗?”
行秋脸上的惊讶不比我少,他走近几步,仔细查看那滑开的墙壁和幽深的通道,眉头微蹙:“我在此地盘桓多日,从未发现过此处还有机关密道。”
我看着他,又探头看了看那黑乎乎的洞口,心里有点发毛:“要进去看看吗?说不定,你想要的答案,就在里面。”
他转头看我,眼神里有探究,有犹豫,也有兴趣:“……你要陪我一起进去?”
“不然呢?”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这次带上了点壮胆的意味,“来都来了。”
他沉默地看了我片刻,眼里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丝坚定。
他深吸一口气,率先走向那洞口。
“……那我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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