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风波诡谲的万兽山脉,为了了结碧波宗的因果,林风一行人凭借苍玄子预先布好的远程传送阵,历经数次辗转,最终抵达万灵之海的南部边缘。刚一踏出传送阵,一股夹着咸腥与丝丝阴寒之气的海风旋即迎面扑来,入目所见,乃是一片无边无际、透着诡异墨黑色调的海洋。
黑海!
海水并非污浊,而是一种深邃到极致的墨色,阳光照射下,泛着幽幽的暗光,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空气中弥漫的水、土双属性灵气异常浓郁,但其中夹杂的那丝若有若无的阴寒之气,却让人灵能运转都似乎滞涩了半分。远处的海面上,低垂的铅云与墨色的海水几乎融为一体,隐约可见巨大的浪涛在无声地翻涌,给人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感觉。
林风站立在海岸边的礁石上,任由海风吹拂着他的青衫。他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瞬间勾起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
黑沙岛的惨剧、父亲林麒挡在他身前那决绝的背影、苏沧那嚣张而残忍的狞笑、碧波宗修士如同附骨之疽般的追杀……一幕幕画面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数年过去,他从一个需要师尊庇护、狼狈逃窜的通脉境少年,成长为如今足以俯瞰一方的地灵境强者,更是身负掌界者之责。但这份血海深仇,从未因时间的流逝而有丝毫淡化,反而如同被岁月打磨的利剑,愈发锋利,亟待饮血。
“苏沧……碧波宗……是时候清算了。”他睁开双眼,眸中不再是回忆的痛苦,而是冰冷刺骨的杀意与绝对的平静。复仇的火焰在他心底燃烧,却并未灼烧他的理智,反而让他更加冷静。
沐莞儿默默走到他身边,伸出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紧握的拳头。她没有说话,但那无声的支持与理解,如同清泉般流淌入林风的心田,稍稍抚平了他激荡的心绪。
“哥哥……”林婧也感受到了林风情绪的变化,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肩头的沙狐囤囤也发出轻轻的呜咽。
苍玄子负手而立,目光悠远地望向黑海深处,仿佛能穿透那墨色的海水,看到那座名为碧波岛的岛屿。“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风儿,既然来了,便去了结这段因果吧。不过,碧波宗近年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还需谨慎。”
林风点了点头,反手握了握沐莞儿的手,然后松开,眼神已然恢复深邃:“师尊放心,我不会莽撞。先探明情况再说。”
他并未直接打上门去,而是决定先潜入碧波宗势力范围内的几座大城,打探消息,了解如今的碧波宗和苏沧,究竟变成了何等模样。
黑海区域岛屿星罗棋布,碧波宗作为此地的霸主之一,掌控着数十座大小岛屿。林风选择了一座名为“望海城”的大型修士城池潜入。此城是碧波宗重要的资源集散地,消息灵通。
收敛了所有气息,变幻了容貌,林风一行人如同普通散修般融入城中。城内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碧波宗的弟子巡逻队数量明显增多,且个个神色倨傲,行事霸道,寻常散修和中小势力修士见到他们,无不避让三分。
在城中最大的酒楼“听海阁”,林风点了一壶灵茶,看似随意地坐着,实则灵识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覆盖了整个酒楼,捕捉着每一缕有用的信息。
“听说了吗?前几天又有两个不开眼的小门派,因为不肯上交七成的海域开采权,被碧波宗给灭了满门!”
“唉,如今的碧波宗,行事是越来越霸道了。几年前他们虽然势大,但最高也就元灵境后期,还算讲点规矩。可这几年,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宗主和几位长老接连突破地灵境,连核心弟子苏沧都成了地灵境的大高手!”
“是啊,太诡异了。感觉他们宗门上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修炼速度也太快了。”
“嘘!小声点!你想死吗?现在碧波宗风头正劲,据说连阴雷宗那样的大势力,都对他们有几分拉拢之意。”
“说起苏沧,那才叫可怕!几年前据说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子暗杀重创,都以为他废了,没想到不仅没死,反而因祸得福,修为一路飙升到地灵初期巅峰!如今已是碧波宗的副宗主,地位尊崇,据说连宗主都要让他三分!”
“他的水系天赋太恐怖了,在这黑海简直就是他的主场!据说他曾以一己之力,引动百里黑海之水,化作水龙卷,生生绞杀了一名同阶的地灵中期散修!”
“还有他的契约灵兽‘沧溟碧睛兽’,据说能与苏沧合体,合体后肉身强横无比,堪比地灵后期!”
零碎的信息汇聚到林风耳中,让他眉头微蹙。
情况果然不简单。碧波宗整体实力的异常提升,苏沧的因祸得福,还有那所谓的“邪气”……这一切,都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隐隐指向某个他一直在追查的势力——万魂殿!恐怕碧波宗早已不是当年的碧波宗,而是被某种邪恶力量渗透甚至控制了。
“苏沧……地灵初期巅峰,沧溟碧睛兽,合体后肉身堪比地灵后期……”林风心中冷笑,“就算你能与天灵境初期周旋,今日也难逃一死!”
他打探到,苏沧近期为了立威,亲自带队在外清剿“不服管教”的势力,明日便会返回碧波岛。
在前往碧波岛之前,林风独自一人,来到了记忆中的那个地方——黑沙岛。
往昔的故地,林风以灵识探察,见大叔与村民皆具开灵境以上之修为,足以自保,便不再叨扰。而今,林风所立之处,乃一片焦黑废墟,残垣断壁为墨色海藻与苔藓所覆,尽显无尽荒凉与死寂。海风呜咽,吹过废墟,卷动几片枯叶,更增几分悲怆。
林风徐行于废墟之间,步履沉重。他仿若目睹当年村民们惊惶失措之身影,耳闻父亲林麒最后之怒吼。行至村落中央,彼处,乃其余幸存村民后来为逝者所立之衣冠冢。
冢前荒草萋萋。林风静静地站立着,海风吹动他的衣袂,猎猎作响。他沉默了许久,仿佛在与逝去的亲人和乡邻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
“父亲……我回来了。”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他回想起当年那个弱小的自己,在绝望中看着父亲倒下,被碧波宗追杀中仓皇逃窜,那种无力与痛苦,至今刻骨铭心。
“此仇,必以血偿。”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坚定,如同万载寒冰,“苏沧,碧波宗,所有参与此事之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蹲下身,指尖逼出一滴蕴含着精纯生机与癸水本源之力的血液。血液并非滴落,而是悬浮在他指尖,散发着柔和而充满生命力的蓝色光晕。他轻轻将这滴血液按入衣冠冢前的焦土之中。
霎时间,奇迹发生了!
以那滴血液为中心,一股磅礴的生机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焦黑死寂的土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了点点翠绿的嫩芽!这些嫩芽迅速生长、蔓延,转眼间便化作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草地,其间甚至开出了几朵不知名的、散发着淡淡灵气的小花。这片死寂的废墟,竟被这一点生机,硬生生点缀出了一片希望的绿洲。
这不是法术,而是他掌控生命本源、水系滋养之力后,对这片土地最深沉的告慰。他无法让逝者复生,但可以让这片承载了痛苦记忆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
完成所有事宜后,林风心头的重压似乎稍稍缓解了些许。他最后凝视了一眼那重新焕发生机的衣冠冢,转身,身形宛如一缕轻烟,消散于茫茫黑海之上。身后,那片翠绿在墨色海岸的映照下,显得尤为突兀,仿佛在预示着毁灭之后,必将迎来新生。而此时的林风周身灵光闪烁,捏碎一张符箓,脚下传送阵光芒大盛,径直朝着黑海与苍玄子会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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