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盯着窗外看什么?花有我好看?”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自身旁响起,低沉中带着几分戏谑,像一颗石子投入沉闷的池水,在张甯耳边漾开一圈不合时宜的涟漪。
张甯的思绪被强行从窗外那片自由的色彩中拉回。她缓缓转过头,目光冷淡地在彦宸脸上扫过,像冬日清晨的薄霜,不带一丝温度。她的语气平稳无波,却自带锋芒:“花至少不会挑战我对自然审美的认知底线,至于你——” 她顿了顿,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嘲弄,“你的存在,大概是对生态多样性的一种极端诠释吧。”
彦宸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的回击如此迅速且尖锐。随即,他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阳光跳到他的嘴角,显得有些晃眼:“啧,真毒啊。你这是拐着弯夸我独一无二,还是单纯想让我闭嘴?”
“夸你?” 张甯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勾起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眼底的轻蔑一闪而过,“抱歉,我没兴趣研究物种的非典型性变异。你这份自信,是从哪家旧货市场淘来的?”
被噎得不轻,彦宸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他整个人歪斜地靠在椅背上,校服松松垮垮地套着,领口随意地敞开,浑身散发着少年人特有的、略带痞气的活力。他手里把玩着一支笔,在指间笨拙地转了两圈,差点掉下去,又手忙脚乱地接住,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教室里,老旧的木质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圈,发出单调的“吱呀”声,和着讲台上老师那毫无起伏的催眠曲。空气中弥漫着粉笔灰和旧书本混合的干燥气息,阳光穿过积了灰的玻璃窗,斜斜打在课桌上,将浮动的尘埃照得一清二楚。
这死寂的氛围,因后排这两人的低语而有了一丝裂缝。
彦宸厚着脸皮切换了话题,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欸,我昨晚做梦,梦见这次考试及格了,感觉特真实。你说,有没有可能梦想成真?”
张甯停下了指尖无意识的敲击,微微侧过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毫无价值的物品。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像播报天气般不带感情,却字字扎心:“梦里你可以上天揽月,现实里你连基础题都过不去。上课神游太虚,脑子空得能跑马,还指望及格?你这份自信,是被门挤过之后产生的幻觉?”
彦宸张了张嘴,正欲反驳,讲台上老师的声音却突然拔高,像一声炸雷:“彦宸!站起来回答一下,什么是‘生产力’?”
全班的安静瞬间凝固了,连吊扇的“吱呀”声都仿佛被掐断。数十道目光“唰”地一下聚焦过来,幸灾乐祸、好奇、同情,不一而足。
这下,彦宸脸上那点懒洋洋的笑意彻底僵住了,后背都不自觉地挺直了一瞬。他慢吞吞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姿势里透着一股肉眼可见的尴尬。他一边挠着后脑勺,一边皱眉苦思冥想,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呃……生产力……就是,能生产东西的能力?比如,呃,种地啊,造机器什么的?”
老师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鼻腔里发出一声表示不满的轻哼:“坐下吧。下次别浪费我的时间,也别浪费你同桌的耐心。”
彦宸悻悻地坐下,周围压抑的窃笑声像细小的针,扎在耳朵里。他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张甯,只见她正低头在本子上飞快地写着什么,阳光勾勒出她白皙而倔强的侧脸轮廓,那份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让她像一株雪松,与这间沉闷的教室格格不入。
“喂,”他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几乎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皂角清香,“看我出糗你很开心?”
张甯停下笔,抬眸瞥了他一眼,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我在笑你的天真,居然妄想用这种幼儿园水平的答案蒙混过关。就你这表现,连当个反面教材都显得不够典型,顶多算个残次品。” 她顿了顿,目光精准地落在他那本几乎全新、连名字都没写的课本上,“凭你这堪比撒哈拉沙漠的知识储备量,想及格?除非物理定律集体失效——哦不,就算定律失效,也拯救不了你这智商的重灾区。”
彦宸彻底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闷闷地靠回椅背。他盯着张甯的侧脸,阳光为她清冷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几缕发丝被窗外的微风吹动,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有点痒痒的感觉似乎落在了他的心上。
他心里暗自嘀咕:这张嘴,真是毒得能杀人。
可不知怎么的,看着她这副认真又带点傲娇的样子,他心里的那点郁闷竟烟消云散了。被她怼,似乎也比听老师念经有趣得多。他忍不住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个有点傻气的、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容。
他忽然觉得,这个沉闷的下午,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至少,他这位同桌,连生气的样子,都比窗外的风景要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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