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锚地暗影
“塞拉玛特”锚地的寂静是虚假的。庞大的舰船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维修驳船如同工蜂般穿梭，焊接的火花如同短暂的星辰，照亮金属外壳上新增的伤痕。然而，在这看似有序的休整之下，一种无形的压力正如同深海暗流般涌动。黎曼·鲁斯归来的消息，如同一块投入帝国这潭死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以超光速向着泰拉蔓延，搅动着权力核心的漩涡。
在“阴影掠行者号”最深处的一间经过多重加密和灵能屏蔽的静滞冥想室内，林恩正经历着一场无声的风暴。他并非沉睡，意识却仿佛坠入了一个由破碎记忆和冰冷意志交织成的深渊。帝皇碎片——那个寄宿于系统深处、源自黄金王座的混合存在——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和清晰度低语着。这一次，低语不再是模糊的警告或渴求，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急迫的指向性。
【……锚点已稳固……能量通路……必须延伸……感知‘网道’残迹……卡塔昌……裂隙……钥匙……】
破碎的意念如同冰冷的针，刺入林恩的思维。一幅幅扭曲的画面闪过：布满扭曲植被的死亡世界（卡塔昌），一道撕裂现实、散发着灵族恶毒灵能的裂隙，以及……一具庞大无比、如同山峦般沉寂、却蕴含着无尽生命力的黑色身影（伏尔甘？）。与此同时，另一种更加古老、更加非人的冰冷感知，如同背景辐射般弥漫在这些画面之外，它并非来自帝皇碎片，而是指向虚空深处，带着一种对“存在”本身的漠然和贪婪。这便是“虚空主宰”的隐约回响，帝皇碎片似乎正试图利用对网道的感知来规避或对抗它。
【……规避‘注视’……利用裂隙……寻找‘不灭之火’……时间……不站在……凡人一边……】
林恩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浸湿了他的额发。冥想室的幽蓝灯光下，他抬起黄金机械臂，费鲁斯·马努斯留下的钢铁意志让他的手掌稳如磐石，但指尖的微颤却暴露了精神层面的剧烈消耗。帝皇碎片的低语变得更加具体，也更加危险。它不仅在指引方向，更透露出一种深层的计划——利用灵族失落的网道系统作为快速通道和庇护所，去寻找下一位原体，很可能是被认为已死但可能不灭的伏尔甘。然而，这计划背后，是帝皇碎片对“虚空主宰”日益清晰的忌惮，以及一种为达目的可能不惜代价的冷酷。
“它越来越……急躁了。”林恩对静静守在一旁的伊芙蕾妮低语。灵族先知微微点头，她的灵能感知让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察觉到林恩精神领域中那两种非人意志的碰撞与交织。
“王座上的存在感到了真正的威胁，”伊芙蕾妮的声音空灵而凝重，“而网道……既是捷径，也是坟墓。笑神的丑角们或许掌握着路径，但代价必将高昂。至于卡塔昌……那是生命的禁区，也是命运的乱流区。”
就在这时，冥想室的通讯器发出急促但低沉的嗡鸣。是克隆福根发来的加密通讯，全息投影上浮现出他完美却凝重的面容：“林恩，锚地外围传感器捕捉到异常跃迁信号。识别码属于……审判庭，是‘异端审判庭’的激进派船只，数量不多，但行动极其隐秘。他们似乎在我们附近投放了某种……不可探测的侦察单元。”
消息如同冰水浇头。泰拉的官僚们到底还是坐不住了，而且一来就是最麻烦、最不择手段的审判庭激进派。他们显然不相信基里曼的“静滞观察”说辞，要将林恩和鲁斯置于最严密的监视，甚至……清除名单之上。
几乎同时，另一条来自兽人碎骨者的通讯强行切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炮火和wAAAGh!的咆哮：“虾米头儿！有几艘黑漆漆的怂包船想偷偷摸摸靠过来！被俺的小子们发现啦！正揍得他们屁滚尿流哩！哈哈！不过这些铁罐头有点扎手！”
局势瞬间紧张起来。内有帝皇碎片的步步紧逼和难以预测的指引，外有审判庭的暗中窥伺和直接挑衅。锚地这个暂时的避风港，已然变成了一个危险的陷阱。
林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向伊芙蕾妮：“能联系上‘迷途笑声’剧团吗？我们需要关于卡塔昌附近网道裂隙的确切信息，以及……他们的价码。”
伊芙蕾妮闭上双眼，灵能如同无形的丝线探向亚空间的深处，寻找着那些神秘丑角的踪迹。片刻后，她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凯恩洛斯回应了。他们确实知道一条通往卡塔昌星系边缘不稳定区域的隐秘路径，但那道裂隙极不稳定，且被一股……强大的野生灵能实体盘踞。他们愿意引导，但条件是在我们穿过裂隙后，必须帮助他们‘安抚’或‘驱逐’那个实体，并取回一件失落在裂隙深处的古老灵族乐器——‘西乐高之笛’的碎片。”
又是一个充满未知危险的任务。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直接航行至卡塔昌，必然暴露在帝国和混沌的视线下，而网道，尽管危险，却可能是一条出其不意的捷径。
“回复他们，我们接受条件。”林恩下定决心，随即接通了与克隆福根和碎骨者的通讯，“福根，想办法干扰甚至捕获审判庭的侦察单元，但不能留下明显把柄。碎骨者，击退他们，但别追击，保持警戒，我们需要时间准备下一次跃迁。”
命令下达，锚地内的暗流瞬间化为实际行动。克隆福根调动起他作为原体复制品的精密战术思维，开始策划一场无声的“清理”行动。而兽人舰队则更加兴奋地投入到揍扁“黑漆漆怂包船”的快乐中。
林恩则走向舰桥，他需要面对另一个巨大的不确定性——黎曼·鲁斯。狼王对于这种藏头露尾、政治算计的行为极度不耐，如何说服他接受这条充满灵族“巫术”气息的险恶路径，将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当他走进鲁斯临时占据的、原本用作重型装备仓库的宽敞舱室时，一股混合着兽脂、鲜血和烈酒的粗犷气息扑面而来。鲁斯正坐在一个巨大的弹药箱上，用一块粗糙的磨刀石打磨着“霜牙”战斧的锋刃，刺耳的摩擦声在舱室内回荡。他抬起头，狼一般的眼眸看向林恩，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小子，躲躲藏藏的日子让俺的骨头都要生锈了。”鲁斯的声音如同砾石摩擦，“听说有些穿黑袍的苍蝇在附近嗡嗡叫？为啥不让俺出去，一斧头把他们连同他们的铁棺材一起劈成两半？”
林恩没有回避鲁斯的目光，直接说道：“因为我们有更大的猎物，鲁斯原体。审判庭不过是疥癣之疾，但我们的目标，关系到能否让像圣吉列斯兄弟那样的悲剧不再重演。”他提到了圣吉列斯，那位陨落的完美原体，他知道这能触动鲁斯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
鲁斯磨刀的动作停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随即又被怀疑取代：“更大的猎物？在哪？又要靠那些尖耳朵的巫术和你的……小把戏？”他指了指林恩的黄金机械臂。
“我们需要借助灵族的网道，前往一个叫卡塔昌的世界。”林恩坦然道，“那里可能有通往另一位兄弟下落的线索，也可能是对抗真正黑暗的关键。这条路很危险，但也是唯一能避开帝国耳目和混沌爪牙的途径。”
“网道？”鲁斯嗤笑一声，“钻进那些精灵老鼠的洞里？俺宁愿在真实的宇宙里和恶魔真刀真枪的干！”
“但有时，潜行比冲锋更能接近目标。”克隆福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刚结束了对侦察单元的初步处理，“审判庭的干扰只是开始，阿巴顿的黑色军团绝不会善罢甘休。在获得足够的力量前，我们需要隐蔽和速度。网道能提供这些。”
鲁斯看看林恩，又看看克隆福根，最终目光落回自己寒光闪闪的战斧上。他沉默了片刻，舱室内只有磨刀石的沙沙声。万年来的孤独狩猎，让他对阴谋和迂回充满了本能的厌恶，但同样万年的战斗经验也告诉他，有时战术性的退却和迂回是为了更致命的攻击。
“……好吧。”鲁斯最终低沉地说道，站起身来，庞大的身躯几乎顶到舱室顶端，“但别指望俺会喜欢这种钻洞的把戏。如果让俺发现这是又一个骗局……”他没有说完，但战斧上闪烁的寒光说明了一切。
暂时的共识达成。林恩心中稍定，但压力丝毫未减。帝皇碎片的低语、审判庭的威胁、网道的未知、鲁斯的不稳定因素……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数小时后，“阴影掠行者号”及其核心护航舰艇，在丑角剧团那艘如同幽灵般的引导舰带领下，悄然脱离了“塞拉玛特”锚地的主队，向着一个非标准的、极不稳定的亚空间跳跃点驶去。就在他们即将进入跃迁的瞬间，传感器显示，一支规模更大的、标识着机械教探索舰队徽记的船队，正从不远处的星域缓缓驶来，其航向，似乎也隐约指向卡塔昌星域的方向。
新的势力加入了这场无声的角逐。林恩站在舰桥上，看着窗外扭曲的亚空间光影，心中明白，卡塔昌之行，注定不会平静。而帝皇碎片在他脑海中留下的最后一句低语，如同诅咒般回荡：
【……找到‘火’……否则……万物……归虚……】
归途漫漫，暗影随行，而低语，已如潮水般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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