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并未能驱散天空那层不祥的血色滤镜。整个世界依旧浸泡在一种诡异的、仿佛永远不会天亮的暗红色调中。空气里那股铁锈与腐甜混合的气味,经过一夜的沉淀,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
林越站在古井边,手里提着一个陈旧的木桶。井绳粗糙,磨砺着他掌心早已褪去老茧、略显柔软的皮肤。这是一种陌生的触感,提醒着他身份的巨大转变。
他将木桶缓缓放入井中,听着井绳与轱辘摩擦发出的、在寂静清晨格外清晰的“吱呀”声。桶底触及水面,传来沉闷的“噗通”一声。他手腕用力,稳定地将盛满井水的木桶提了上来。
井水依旧冰冽,清澈得不见一丝杂质。但在提起的瞬间,借着那无处不在的血色天光,他似乎又捕捉到了昨夜那惊鸿一瞥的微光——一丝极淡的、莹白色的流光,如同拥有生命的银鱼,在水面下倏忽一闪,便融入了清澈的水中,再无痕迹。
不是幻觉。
林越的眼神凝了凝。他提起水桶,走到屋旁那一小片他昨天下午刚刚粗略清理出来、还没来得及播种的菜地旁。土地黝黑,带着翻动后的新鲜气息。
他原本计划今天去附近寻找些常见的蔬菜种子,比如萝卜、白菜之类容易成活的东西。但现在,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尚未可知,盲目外出绝非明智之举。
他的目光落在墙角一个被遗弃的、满是灰尘的陶罐上。罐子里似乎还有几颗干瘪的萝卜种子,可能是上任主人遗落的。他走过去,用手指捻起一颗。种子干枯细小,毫无生机,像是被时光抽走了所有生命力。
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如此想着,用一种近乎随意的态度,将这几颗干瘪的萝卜种子,稀疏地撒在了翻好的土里。然后,他提起木桶,将刚从古井打上来的水,均匀地浇灌下去。
清水渗入黑色的土壤,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很快便将那一小片地润湿了。做完这一切,他便不再理会,转身去处理其他事情——加固篱笆,清理屋后堆积的杂物,如同一个真正开始经营农庄的农夫,只是效率远比常人高得多,动作间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剔除了一切冗余的精准。
时间在寂静与偶尔从远方传来的、令人不安的嘶吼声中流逝。
当午后那永恒般的血色“阳光”变得稍微强烈一些时,林越再次路过那片菜地。然后,他的脚步顿住了。
他那双看惯了生死、极少因外物而动容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愕然的情绪。
早上才撒下种子的地方,此刻,竟然已经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嫩绿色的芽尖!不是那种破土而出、带着娇弱气息的嫩芽,而是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撑开了土壤,舒展着肥厚的子叶,充满了勃勃的、甚至有些异常的生命力。
这生长速度,绝对不正常。
林越蹲下身,仔细审视着这些诡异的幼苗。它们的茎秆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翠绿色,叶片肥厚,脉络清晰,隐隐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荧光在叶片内部流动。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其中一株的叶片。
指尖传来一种温润的、充满生机的弹性,而非普通植物叶片的脆弱感。
他沉默地看着这片一夜之间(或者说半日之间)冒出来的异常菜苗,眼神深处各种情绪飞快闪过:警惕,分析,以及一丝被强行勾起的、属于“阎罗”的好奇。
接下来的半天,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一眼。而那些萝卜苗,就在他近乎监视的目光下,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疯狂生长。
叶片舒展,变大,茎秆拔高……到了傍晚时分,那一小片菜地里,已经长满了郁郁葱葱的萝卜缨子,每一片叶子都翠绿欲滴,肥厚饱满,叶脉中流淌的荧光变得更加明显,在血色黄昏下,自行散发着一种柔和的、莹莹的白光。
仿佛这片土地自身,在对抗着外界那不祥的红光,点亮了一小片属于自己的、圣洁的领域。
林越站在田埂边,看着这片发光的萝卜地,沉默了许久。最终,他走上前,选中了其中长得最为茁壮的一株,双手握住萝卜缨子的根部,微微用力,向上一拔。
土壤被轻易地破开。
随着萝卜被拔出,一团更加浓郁的、柔和而纯净的白色光芒,从泥土中迸发出来,瞬间照亮了他沉静的脸庞,也驱散了他周身那令人不适的血色光晕。
那根萝卜,通体莹白如玉,质地细腻得仿佛不是植物,而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它比寻常萝卜要小上一圈,形态却更加圆润完美,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冽的香气,沁人心脾。光芒正是从它内部透出来的,温和而不刺眼,带着一种生命本源般的纯净感。
林越拿着这根发光的萝卜,感受着掌心传来的、不同于寻常植物的温润触感,仿佛握着的不是根茎,而是一块有生命的暖玉。
他凝视着这超自然的造物,眼神复杂。这显然就是“灵植”,是这口古井带来的神奇效应,是他在这末世中安身立命的全新资本,也是……一个巨大的、未知的变数。
他犹豫了片刻。
作为一名顶尖的刺客,他受过最严格的抗毒训练,也精通各种毒理。但面对这种完全超出认知范围的东西,任何谨慎都不为过。
他伸出指尖,用指甲在萝卜莹白的表皮上,极其轻微地划了一下。萝卜皮异常坚韧,他只划开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痕。一滴清澈如水、却散发着浓郁清香的汁液,从划痕处渗了出来。
他将那滴汁液抹在自己的手腕内侧,静静等待着。皮肤没有传来任何刺痛、麻木或瘙痒感,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清凉舒适感。
等待了约莫一刻钟,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他不再犹豫。拿起萝卜,走到井边,用清水稍微冲洗了一下。然后,他张开嘴,对着那莹白的萝卜,轻轻咬下了一口。
“咔嚓。”
声音清脆,出乎意料。萝卜的肉质极为紧实爽脆,完全没有普通萝卜有时会带的辛辣或涩味。入口清甜无比,汁水充沛,那甘甜的味道瞬间在味蕾上炸开,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种难以形容的舒畅感。
而更让他心神震动的是,随着那口萝卜下肚,一股温和而精纯的暖流,仿佛被点燃的星火,悄然从胃部向四肢百骸扩散开来。这股暖流所过之处,肌肉深处那些常年积累的、连最先进医疗技术都无法根除的暗伤旧痛,比如右侧第三根肋骨下那道曾被特殊弹药擦过留下的隐痛,左肩胛骨深处因一次极限躲闪而撕裂后未能完美愈合的酸胀……这些如同附骨之疽、提醒着他过往峥嵘岁月的细微痛楚,竟然在这一刻,如同被阳光融化的冰雪般,得到了明显的缓解!
虽然并未瞬间痊愈,但那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是他成为“阎罗”以来,从未体验过的。
林越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那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暖流,以及旧伤缓解带来的奇异舒适感。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根散发着莹莹白光、缺了一小口的萝卜,眼神变得深邃无比。
这萝卜,似乎能治愈他的旧伤?
这个发现,其意义远超于获得一种超常的食物来源。这代表着,他或许真的能在这该死的末世里,不仅活下去,还能……活得更好。
他轻轻摩挲着萝卜光滑微凉的表面,抬头望向那片在血色天幕下,依旧顽强散发着纯净白光的萝卜地。
希望的种子,似乎在他这片小小的、刚刚遭受末世冲击的农庄里,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破土而出,发出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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