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掠过长江,卷起细碎的雪沫,拍打在南京城巍峨的城墙上。武英殿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暖意融融,却驱不散朱慈烺眉宇间凝结的寒意。他手中捏着一份刚从苏松地区以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密报是韩赞周手下的东厂档头亲笔所书,字迹潦草,显是情况紧急。内容证实了之前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以苏州府巨室王氏、松江府豪绅沈氏为首的数家江南大族,已与江北清军搭上线线!密报中详列了双方暗中往来的证据:通过沿海私港转运的密信、清军许诺的“江南总督”、“国公”等空头官爵、乃至小批军械银钱的输送……一场旨在颠覆南明朝廷的阴谋,已然从暗流涌动,进入了实质策划阶段!
“好,好得很!”朱慈烺怒极反笑,将密报重重拍在御案上,声音冷得像冰,“朕还没去找他们算侵占国帑、隐匿田亩的账,他们倒先勾结虏酋,做起卖国求荣的美梦来了!真当朕的刀不利吗?!”
殿内,史可法、黄道周、韩赞周等核心重臣皆在,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
“陛下息怒!”史可法率先开口,脸色同样难看,“此事证据确凿,叛国大罪,绝无可赦!然,牵涉家族众多,且在地方盘根错节,若处置不当,恐引发江南震荡,动摇国本。需谋定而后动。”
黄道周也忧心忡忡:“史阁部所言极是。苏松乃财赋重地,一旦生乱,漕运受阻,军需断绝,后果不堪设想。且此事背后,未必没有北虏推波助澜,意在诱我朝廷大开杀戒,自毁长城。”
韩赞周尖声道:“皇爷,两位先生顾虑虽有道理,但此风绝不可长!若不施以雷霆手段,何以震慑宵小?何以彰显国法?奴婢以为,当立即按名单锁拿首恶,抄家灭族,以儆效尤!让那些心怀异志者知道,通虏叛国,是何下场!”
朱慈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史可法和黄道周的顾虑是现实的,江南是朝廷命脉所在。但韩赞周说得也对,叛国大罪,若不能果断处置,朝廷威严何在?日后谁还会把王法放在眼里?
他走到巨大的江南舆图前,目光锐利如刀,扫过苏松常嘉等府县。这不是简单的士绅抗税,而是赤裸裸的叛国!处理此事,必须又快又狠,还要尽可能减少对地方的冲击。
“韩大伴,”朱慈烺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的东厂,联合锦衣卫,立即秘密逮捕名单上所有核心人物!记住,要秘密进行,尽可能在夜间动手,避免引起骚动。同时,封锁其家宅、庄园、商铺,控制所有账册、文书、往来信件!朕要铁证如山!”
“老奴领旨!”韩赞周眼中闪过厉色,躬身应命。
“史先生,”朱慈烺转向史可法,“你即刻以朕的名义,起草一份《告江南士民书》,痛陈通虏叛国之危害,申明朝廷法度,言朕不得已之苦衷,安抚地方,稳定人心。此文要迅速刊印,遍发江南各府县!”
“臣遵旨!”史可法肃然领命,他知道,这是争取舆论、分化瓦解的关键。
“黄先生,”朱慈烺又对黄道周道,“清田使司的工作不能停!借此机会,对苏松等地进行更彻底的清查!凡与叛逆有牵连者,其田产一律抄没充公,用于安置流民、犒赏将士!朕要用他们的不义之财,来养我大明的忠勇之师!”
“陛下圣明!臣定当办妥!”黄道周精神一振,这无疑是推进新政、打击顽固势力的绝佳机会。
“此外,”朱慈烺目光深邃,“传密旨给镇江的黄得功、安庆的秦良玉,令其严密监视江北清军动向,防止多铎狗急跳墙,趁机南下!再令张煌言的靖海营,加大在沿海的袭扰力度,牵制清军水师,使其无法分兵接应!”
一道道命令从武英殿发出,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悄无声息地撒向富庶而暗流汹涌的江南。南京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在朱慈烺的操控下,再次高效运转起来,目标直指内部的毒瘤。
然而,朱慈烺心中清楚,这仅仅是开始。铲除几个叛乱的士绅家族容易,但如何从根本上解决江南士绅阶层与中央政权的矛盾,如何在不引发剧烈动荡的前提下,将这片财赋重地真正牢牢掌控在手中,才是对他政治智慧的最大考验。
一场关乎南明内部稳固与未来命运的风暴,即将在江南最核心的地带,猛烈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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