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城头易帜,胡茂祯战死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迅速传遍淮西乃至整个江北。带来的连锁反应是剧烈而深远的。
驻守舒城的清军得知庐州失陷、主将阵亡,本就军心浮动,在刘宗敏、田见秀率领的忠贞营持续压力下,几乎未作像样抵抗,便开城投降。舒城轻易光复。
周边其他州县,如无为、巢县等地的清军守领,更是闻风丧胆,或弃城而逃,或斩杀不愿投降的满清官员,主动向明军派出使者,表示归顺。一时间,淮西大地,望风归附者甚众。秦良玉麾下的明军,几乎是兵不血刃地便收复了大片失地,兵锋直指此次战役的另一个重要目标——帝乡凤阳府。
捷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飞传南京。
当驿马冲入南京城,信使高举贴着红色羽毛的捷报铜管,嘶声高喊“庐州大捷!淮西光复!”时,整座京城瞬间沸腾了!
自崇祯殉国、北都沦陷以来,压抑在南京军民心头已久的屈辱、悲愤和绝望,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街道上,百姓自发地涌上街头,欢呼雀跃,奔走相告;酒楼茶肆,人人面带红光,议论着前线的辉煌胜利;甚至有不少士子文人,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场赋诗作对,歌颂秦督师的英武和皇帝的圣明。
紫禁城内,朱慈烺接到捷报,纵然他心志坚毅,此刻也不禁心潮澎湃,难以自持。他仔细阅读着秦良玉详细汇报战况的奏章,尤其是看到关于“弘光四式”重炮在攻坚中发挥决定性作用,以及忠贞营在攻城战中表现英勇、刘宗敏先登等细节时,更是连连拍案叫好!
“好!秦老将军真乃国之柱石!忠贞营将士亦是好样的!此战,扬我军威,震虏胆魄,意义非凡!”朱慈烺的声音中充满了激动与欣慰。
他立刻下令:“传旨,着内阁、兵部、礼部即刻议定封赏方案!秦良玉加授太傅衔,赐爵宁国公!马祥麟、刘宗敏、田见秀等有功将士,论功行赏,从优从速!阵亡将士,优加抚恤,立祠祭祀!”
“将此捷报,刊印邸报,传谕天下各府县!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大明王师,锐气未失,中兴有望!”
“着户部拨发内帑银十万两,犒赏西线全军将士!”
一连串的命令,彰显着朱慈烺内心的狂喜和对有功之臣的毫不吝啬。他要用最隆重的方式,来庆祝这场来之不易、意义重大的胜利,进一步凝聚人心,激励士气。
然而,狂喜之后,朱慈烺迅速冷静下来。他深知,攻克庐州,只是阶段性的胜利,远未到高枕无忧之时。
他召见史可法、黄道周等重臣,商议后续事宜。
“陛下,庐州虽克,淮西震动,然多铎主力未损,必不甘心。其援军恐已在路上。且凤阳虽为帝乡,情感重大,然其城防不如庐州,若能趁势而下,则江淮连成一片,大局可定。”史可法分析道。
黄道周补充:“然我军经庐州苦战,亟需休整补充。新附之地,需派能吏安抚,清剿残敌,建立官府,方能稳固。若一味冒进,恐后勤不继,或为敌所乘。”
朱慈烺点头赞同二人的看法:“二位先生所言极是。胜不骄,败不馁,方是取胜之道。”他做出决策:
“传旨秦良玉,嘉奖其功,望其再接再厉。大军可就地于庐州休整补充,但需派出得力部队,趁势收复凤阳,以全战役之功。对新收复之淮西各州县,着吏部、户部即刻选派干练官员前往,安抚百姓,恢复生产,推行新政,建立稳固统治。”
“同时,严令扬州黄得功、海上张煌言,不得松懈,需加强攻势,牢牢牵制多铎主力,使其无法全力西顾,为秦良玉巩固淮西争取时间。”
他的思路清晰而周密,既抓住了扩大战果的机会(收复凤阳),又注意到了巩固后方、防止敌人反扑的重要性。
就在南京朝廷为淮西大捷而欢欣鼓舞、并紧张部署后续行动之时,淮安的多铎大营,却是一片愁云惨淡,甚至可以说是雷霆震怒。
多铎看着手中那份确认庐州失陷、胡茂祯战死的紧急军报,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猛地将面前帅案掀翻在地!文书、令箭、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废物!胡茂祯这个废物!五千人守坚城,一天就丢了?!还有脸战死?!”多铎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帐篷顶,“秦良玉!朱慈烺!本王誓报此仇!”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布满了血丝和疯狂的杀意。庐州失守,不仅仅是丢掉一座重镇那么简单,更是意味着南明打破了江北的战略平衡,将触角有力地伸了进来,威胁到了他在江北的整个防线,甚至动摇了他此前战无不胜的威望。
“王爷息怒!”帐内诸将噤若寒蝉,幕僚硬着头皮劝道,“当务之急,是调兵遣将,阻止明军进一步扩张,并寻机夺回庐州!”
“调兵?哪里还有兵?!”多铎低吼道,“扬州黄得功像根钉子钉在那里!海上还有张煌言那个海盗不断骚扰!豪格在四川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开身!”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喘着粗气,盯着地图上淮西的位置,咬牙切齿道:“传令下去,从徐州、海州等地,尽可能抽调兵马,集结于淮河一线,构筑新的防线,绝不能让明军渡过淮河北上!”
“再给北京上奏,陈明江南局势之严峻,请求摄政王速调援兵,尤其是红衣大炮和熟练炮手!另外,催促南边耿、李的水师,再敢拖延,军法从事!”
多铎虽然愤怒,但并未失去理智。他知道,现在急需稳住阵脚,防止明军势头更盛。一场围绕淮西乃至整个江淮地区控制权的更大规模、更高强度的较量,已然不可避免。淮西的烽火,暂时熄灭了,但更大范围战云,正在淮河两岸,乃至整个东部战场上,更加浓密地汇聚起来。南明的战略反攻,取得了辉煌的开局,但也引来了敌人更加疯狂的反扑。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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