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小院内,萧沐云凭窗而立,望着天边那轮日渐丰盈的明月,心中计算着日子。根据她故意放出的“情报”,七皇子府的人,极有可能在今晚子时,前往城西破庙,寻找那个拥有“醉龙草”的“老乞丐”。她必须亲自去一趟,近距离监控对方的行动,甚至可能的话,暗中做些手脚,比如用一株外形相似、却毫无灵气的普通药草替换掉白霁准备的真货,以此破坏云绯的计划。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云芷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衫,用特制的草药汁略微改变了肤色和面部轮廓,看起来像个寻常的农家女子。她叮嘱霜枝留在院中,若有异动立刻通过老槐树联系。随后,她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出院墙,融入夜色,向城西破庙方向潜行。
她不知道的是,几乎在她离开小院的同时,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将军府的书房窗口掠出,远远地缀在了她的身后。赵屹近日察觉云芷行踪有些异常,时常在傍晚时分独自外出,归来时身上还带着淡淡的、不属于靖王府的草木尘土气息。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疑虑在他心中滋生,像是有只小爪子在不轻不重地挠着。今夜见她又是这般鬼祟出门,他几乎未加思索,便跟了上来。他倒要看看,这个满身秘密的小郡主,深夜究竟要去见谁。
赵屹的轻功极高,追踪技巧更是炉火纯青,始终与云芷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气息收敛得近乎完美。他看着她熟练地避开巡夜的更夫,专挑僻静小巷穿行,最终的目的地,赫然是那座荒废已久、传闻不太平的土地庙。赵屹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阴沉。荒郊野岭,破败古庙,深夜相会?他心中那股无名火夹杂着酸意,烧得更旺了。
云芷对此浑然不觉。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破庙,在庙外一片半人高的荒草丛中寻了个隐蔽处藏好身形,屏息凝神,目光紧紧锁定庙门方向。破庙内,隐约可见一点微弱的火光,那是白霁伪装的“老乞丐”用来烘托气氛的篝火。
子时将近,夜风穿过破败的庙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就在这时,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破庙门口,大约有五六人,个个身手矫健,眼神锐利,正是七皇子府蓄养的死士。他们并未像云芷预想的那样客气地询问或交易,为首一人直接闯进庙内,目光扫过蜷缩在火堆旁的“老乞丐”,冷声喝道:“老东西!把你手里的醉龙草交出来!饶你不死!”
庙内的白霁心中一惊,暗道失算。她本以为对方会按“情报”先礼后兵,没想到七皇子的人如此蛮横,直接动手强抢。她此刻扮演的是个普通老乞丐,绝不能暴露修为。她立刻戏精附体,抱着一个破旧的包袱,瑟瑟发抖,声音嘶哑地哭喊:“强盗啊!抢东西啦!老天爷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一边喊,一边装作慌乱地往庙后退,与那几名死士周旋。
藏身草丛的云芷也暗叫不好。对方不按常理出牌,白姐又不能动手,情况危急。她正焦急地思索对策,是立刻弄出些动静引开对方,还是冒险靠近做点什么?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一名死士在庙内搜寻无果,似乎察觉到了庙外草丛的细微动静,厉声喝道:“外面有人!搜!” 两名死士立刻拔出腰刀,向云芷藏身之处包抄过来。
云芷心头一紧,正欲后退,却猛地感到身边一阵疾风掠过!一道黑影如苍鹰搏兔般从她侧后方的阴影中疾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铛!铛!” 两声脆响!那两名逼近的死士甚至没看清来人的模样,只觉得手腕剧痛,腰刀已然脱手飞出。黑影落地,身形挺拔如松,挡在云芷身前,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面部轮廓和周身散发的凛冽杀气——正是赵屹!
赵屹面沉如水,目光如寒冰般扫过庙内外的死士,声音冷得能冻僵人的血液:“何方宵小,月夜行凶?”
那群死士显然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且一看便是绝顶高手。为首者心中一凛,但任务在身,不能退缩,硬着头皮喝道:“阁下何人?少管闲事!我们只要那老乞丐手里的东西!”
赵屹根本不理会他们的叫嚣,他此刻满心都是后怕和怒火。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晚来一步,云芷被这些人发现会是什么后果。他冷哼一声,身形再动,如虎入羊群,拳脚并用,招式狠辣凌厉,每一击都直奔要害,却又巧妙地控制在非致命的程度。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五六名精锐死士已全部倒地呻吟,失去了反抗能力。
迅速解决完敌人,赵屹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射向刚刚从草丛中站起身、还有些惊魂未定的云芷。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一瞬,又猛地转向庙内那个缩在角落、看似吓傻了的“老乞丐”,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气和浓浓的质疑:“…此人是谁?” 他以为云芷深夜来此,是与这老乞丐秘密相会。
云芷被赵屹突如其来的出现和雷霆手段惊得心跳漏了一拍,但随即意识到这是绝佳的化解危机和掩饰自己真实目的的机会。她急中生智,脸上瞬间换上惊恐无助的表情,几步冲到赵屹身边,一把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指着庙内的白霁喊道:“…呜呜…将军!您可来了!吓死云儿了!他们…他们要抢我爷爷的救命药!那是给我爷爷治病的祖传秘药啊!”
“爷爷?”赵屹一愣,低头看看紧紧依偎在自己身侧、小脸吓得煞白的云芷,又抬头看看庙里那个脏兮兮、怎么看也和“靖王府郡主的爷爷”扯不上关系的老乞丐,眉头拧成了一个结。这谎撒得也太离谱了!靖王何等身份,他爹怎么可能流落成这般模样?
但此刻,感受着臂弯处传来的微微颤抖,看着云芷那双泫然欲泣、写满依赖的眸子,赵屹心中那点因被欺骗而产生的怒火,瞬间被一股更强烈的保护欲所淹没。罢了,管他什么爷爷不爷爷,先护住她再说。他深吸一口气,将错就错,目光冷冷扫过地上那群死士,沉声道:“…月黑风高,竟敢欺凌老弱,强抢民财,真是无法无天!”
庙内的白霁(老乞丐)趁机戏精上身,配合着云芷的“剧本”,用破锣嗓子干嚎起来:“孙女啊!我的药啊!强盗啊!” 一边嚎,一边手脚并用地往庙后黑暗处挪动,趁赵屹注意力在云芷和死士身上时,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等赵屹再回头去看时,庙内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那堆将熄未熄的篝火。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那“老乞丐”恐怕也不简单。他低头看向还抓着自己胳膊的云芷,眼神复杂,既有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云芷见白霁成功脱身,心里松了口气,但面对赵屹探究的目光,又有些心虚,连忙松开手,低下头,小声道:“…谢谢将军救命之恩…我…我爷爷他…受惊了…先走了…”
赵屹看着她这副模样,知道今晚是问不出什么实话了。他叹了口气,将满腹疑窦暂时压下,淡淡道:“…夜深了,此地不宜久留,我送你回府。”
回府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沉默无言。云芷心中忐忑,不知赵屹信了几分,又会作何反应。赵屹则是在心中快速梳理着今晚的蹊跷之处:云芷为何深夜来此?那老乞丐究竟是何人?七皇子的人为何要抢什么“救命药”?这一切,都指向云芷身上那个巨大的秘密。他确定,她一定有惊天之事瞒着他。
而对于云芷而言,虽然过程惊险,但目的算是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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