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兵那带着颤音的报告，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指挥部内，刚刚因“洛勒莱”而变得诡异的气氛，很快被一股冰冷的肃杀之气冲刷得一干二净。
所有的猜疑、试探，在迫在眉睫的军事威胁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狗日的！”
李云龙眼中的凶光一闪而过，他反手一把抓起挂在墙上的武装带，“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动作快得不像个刚喝完酒的人。
“好个畜生！还真敢来送死！”
他将武装带狠狠勒紧，发出“嘎吱”一声。
“正愁找不到地方试炮呢！”
赵刚已经扑到了地图前，他顺着侦察兵所说的方向，迅速找到了“野狼峪”的位置。
只看了一眼，他脸色一变。
“不好！”
赵刚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声音急促。
“野狼峪，是我们打扫完战场后，撤回根据地的必经之路！”
“鬼子指挥官不蠢！他这不是盲目增援，他是算准了我们刚打完雕王山，人困马乏，弹药损耗严重，想在野狼峪堵住我们的后路，把我们一口吃掉！”
李援朝的目光也停留在地图上。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日军的行军速度、侦察机的出现、重炮的协行……这一切都显示出，对方不是一支普通的增援部队，而是一支有备而来的精锐。
他们怎么会知道独立团的动向？又怎么会如此精准地选择野狼峪这个死地？
唯一的可能——洛勒莱！
这个疯女人，她不仅在用电报逼迫自己，更是在用一支日军大队来逼迫自己！
她向日军泄露了独立团的情报，诱使这支部队加速前进，就是想在晋西北，点燃一场更大规模的冲突！
她想看一场好戏！一场独立团和日军精锐大队血腥碰撞的好戏！
“妈的！”
李云龙一脚将脚下的清酒碗踩得粉碎，对着在场的营连干部，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都他娘的别愣着了！传我命令！全团，一级战备！”
他的声音，震得房梁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他想在野狼峪把我们包饺子，老子就先把他这块馅儿，给剁了！”
“目标，野狼峪！准备打援！”
“老李！”
赵刚一把拉住他已经亢奋到极点的胳膊，急声劝道。
“你冷静点！我们刚打完雕王山，从攀岩到攻坚，战士们已经连续高强度作战超过十个小时了！个个都是疲兵！而且，为了打那个乌龟壳，弹药消耗巨大，尤其是手榴弹和机枪子弹，现在去硬撼一个满编的日军大队，太冒险了！”
张大彪也跟着附和：“是啊团长，弟兄们刚打了胜仗，弦还绷着，可这口气一泄，就真站不起来了。不如咱们先撤，绕路回根据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放屁！”
李云龙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把甩开赵刚的手。
“冒险？等鬼子喘过气来，在野狼峪那口袋阵里站稳了脚跟，把重炮架起来，把机枪摆上，我们才叫真正的危险！到时候咱们就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飞！”
他指着地图，唾沫星子喷得老远。
“他急行军而来，人困马乏，又以为我们是疲惫之师，这叫什么？这叫骄兵！兵法有云，骄兵必败！老子打的就是他这个措手不及！”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都听我的！谁再说一个撤字，老子毙了他！”
李云龙的“疯劲”上来了，整个指挥部，没人敢再吭声。
就在这时，一个冷静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团长说得对，但不能硬拼。”
李援朝走到了地图前，他的出现，像一块冰，让李云龙沸腾的怒火，稍稍降温。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天降神兵”身上。
“我们有心算无心，有地形优势，更有……”
李援朝的目光，扫过墙角那些装着“灵巧”制导炮弹的墨绿色金属箱。
“我们有技术优势。”
他拿起一根树枝，在地图上开始勾画。
“政委的担心是对的，我们不能用战士们的血肉，去和鬼子的钢铁硬碰硬。团长的判断也是对的，我们绝不能让鬼子在野狼峪站稳脚跟。所以，我们要打一场不一样的伏击战。”
“不一样的伏击战？”李云龙凑了过来，好奇地问。
“对。”
李援朝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
“传统的伏击，是等敌人进入伏击圈后，所有火力点一起开火，打他个劈头盖脸。但如果敌人火力强大，指挥官反应迅速，很容易就能稳住阵脚，组织反击，最后打成一场消耗战。这对我们不利。”
“我的计划，分为四步。”
李援朝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斩首。在战斗打响的第一秒，用‘神仙炮’，敲掉日军的指挥部。不管他们的大队长、中队长在哪里，只要他敢冒头，就让他去见阎王。”
他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瘫痪。在敲掉指挥部的同时，用第二轮炮火，摧毁他们的电台和所有重机枪火力点。让他们变成聋子，瞎子，再拔掉他们的牙齿。”
他竖起第三根手指。
“第三，分割。当鬼子失去指挥，失去重火力，必定陷入混乱。这时候，我们再用机枪和手榴弹，把他们的行军队形，从中间截断，分割成几块，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最后，他握紧了拳头。
“第四，围歼！到那个时候，剩下的就是一群没头苍蝇。我们再像赶羊一样，把他们一个个吃掉！”
“斩首-瘫痪-分割-围歼！”
这套现代化的伏击战术，从李援朝嘴里说出来，清晰、冷静、充满了一种冷酷的逻辑美感。
指挥部里，所有的干部都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打了一辈子仗，哪里听过这种打法？这哪里是打仗，这简直就像是屠夫在分解一头牛，每一步都算计得清清楚楚。
李云龙的一双眼睛，越听越亮，亮得吓人。
听到最后，他再也忍不住，一巴掌重重拍在李援朝的肩膀上，震得李援朝身子一晃。
“他娘的！这个带劲！”
“斩首！瘫痪！好！太好了！就这么办！”
李云龙一把扯下地图，在手里狠狠一攥，转身对着所有人大吼。
“都听见没有！按照援朝顾问的部署，分头准备！”
“老子要把这帮狗娘养的，全给包了饺子！连汤都不给他们剩！”
刚刚还横亘在李云龙和赵刚之间的信任危机，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军事威胁，强行中断。
全团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到了冰冷而残酷的战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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