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矿坑深处永恒的主题。但此处的黑暗,与上层不同,它更加粘稠,更加沉重,仿佛拥有生命,裹挟着丝丝缕缕刺骨的阴寒与混乱的意念,无孔不入地侵蚀着生灵的阳气与神智。
宁涛周身笼罩着一层极淡的混沌光晕,这是他将敛息符效果催发到极致,并结合“元核阵解”原理形成的简易防护。饶是如此,那无孔不入的九幽气息依旧让他感觉如同赤身裸体行走在冰原,灵魂都在微微颤栗。
元核在丹田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稳定旋转,如同定海神针,牢牢守护着他的本源。中心那朵业火红莲虚影,在感知到外界浓郁的、同源却又更加狂暴混乱的业力气息时,反而显得异常“兴奋”,微微摇曳着,散发出的不再是纯粹的毁灭,更带着一种“渴望”与“吞噬”的意味。
净业灵光带来的清凉感在持续发挥作用,抚平着九幽气息带来的躁动与不适。宁涛心中稍定,至少短时间内,他还能支撑。
他沿着岩壁上那些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诡异的天然纹路(这些纹路仿佛活物,在缓缓蠕动,散发出空间扭曲的波动)向下潜行。脚下的路早已不是人工开凿的坑道,而是犬牙交错的天然岩层,布满了深不见底的裂缝,有些裂缝中甚至能看到下方翻滚的、如同墨汁般的幽冥之气。
神识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干扰,只能延伸出体外不足十丈,再远便是一片混沌与扭曲,仿佛有无数怨魂在耳边呓语。他只能依靠元核那独特的、对能量本质的感知,来辨别方向,寻找那可能存在“薄弱点”。
空气中开始出现一些光怪陆离的幻象。时而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无数残破的肢体向他抓来;时而又仿佛坠入无边炼狱,业火焚身,痛苦不堪;时而又看到苏婉清那温柔的笑容,三阳宗平静的杂役生活……这些都是九幽气息引动的心魔与业力显化。
宁涛紧守心神,以净业灵光为盾,以元核意志为剑,斩灭一切虚妄。他知道,一旦心神失守,立刻就会被这里的九幽气息同化,或者被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诡异存在吞噬。
“沙沙……咕噜……”
诡异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不是实体生物,更像是某种能量体或者残念聚合物的蠕动。黑暗中,偶尔会亮起一两双充满恶意与贪婪的、非人的瞳孔,但在感知到宁涛身上那混沌气息与业火红莲的威胁后,又悄然隐去。
这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是生者的禁区。
前行了不知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几个时辰,在这片扭曲了时空感知的区域,时间失去了意义。宁涛终于在一处巨大的、仿佛被巨斧劈开的峡谷边缘停了下来。
峡谷下方,并非岩石,而是一片缓缓旋转的、深邃到连光线都能吞噬的黑暗漩涡!漩涡边缘,空间如同破碎的琉璃,布满裂痕,丝丝缕精纯却充满死寂与毁灭气息的九幽本源之气,正从那些裂痕中不断渗透出来,融入矿坑的空气里。
就是这里!空间薄弱点!通往九幽碎片世界的裂隙!
仅仅是站在边缘,宁涛就感到一股强大的、要将他灵魂都撕扯进去的吸力!元核疯狂运转,混沌法力死死锚定身形,才勉强没有被拉下去。
他低头凝视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心脏剧烈跳动。机遇就在眼前,但危险也达到了顶点。以他练气四层的修为,哪怕有元核和业火红莲,贸然闯入也绝对是九死一生。那神秘存在所言非虚。
他需要“定魂盘”那样的宝物护身,需要更强的实力。
就在他准备暂时退去,记下此地方位,从长计议之时——
“嗡!”
他怀中,那枚被元核封印的“血瞳子令”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一股强烈的、带着指引意味的邪异波动,穿透了元核的封锁,指向峡谷对岸的某个方向!
几乎在同一时间,峡谷对岸的黑暗中,也亮起了数点猩红的光芒!那光芒与“血瞳子令”的波动隐隐呼应!
血煞教!他们竟然也找到了这里!而且似乎……在子令与母令接近到一定距离时,产生了超越元核封印的共鸣!
宁涛脸色骤变!毫不犹豫,转身就向来的方向暴退!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找到你了!小老鼠!”
一声充满怨毒与惊喜的尖啸从对岸传来!下一刻,三道血影如同离弦之箭,无视了下方的空间裂隙带来的恐怖吸力,以一种诡异的、仿佛燃烧精血的方式,强行横渡峡谷,瞬间落在了宁涛身前,呈三角之势将他围住!
为首一人,是个面容枯槁、眼窝深陷如同骷髅的老者,修为赫然达到了练气七层!他手中持着一面更加巨大、刻画着完整血色瞳孔图案的骨幡,正是“血瞳母令”!另外两人,也是练气五层的好手!
三人身上都带着浓重的血煞之气和一丝被九幽气息侵蚀的痕迹,显然在此盘桓已久,状态并非完美,但那练气七层老者的威压,依旧让宁涛感到窒息!
“果然是你!杀我教徒,夺我信物,身上还有守碑人的臭味!”枯槁老者死死盯着宁涛,猩红的舌头舔过干裂的嘴唇,如同在看一道美味佳肴,“把你身上的秘密交出来,然后乖乖跟我回圣教,或许还能少受些炼魂之苦!”
宁涛心沉到了谷底。面对练气七层,他没有任何胜算!更何况还有两名练气五层虎视眈眈!
逃?后方是绝路,两侧是未知的黑暗与诡异,前方被三人封死!
绝境!
不!还有一条路!
宁涛的目光,猛地投向了身后那深不见底、散发着恐怖吸力的九幽裂隙!
与其落入血煞教手中生不如死,不如搏那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体内元核与业火红莲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共振!净业灵光被催发到极致,守护心神!
“想抓我?那就跟我一起下去吧!”
宁涛怒吼一声,不再压制怀中“血瞳子令”的波动,反而主动将其引爆!同时,他运转全身法力,不是向前,也不是向两侧,而是……向着身后的峡谷,那恐怖的九幽裂隙,纵身一跃!
“你疯了!”枯槁老者脸色剧变,他没想到宁涛如此决绝!他下意识地挥动血幡,一道粗大的血光如同锁链,卷向宁涛!
另外两名练气五层修士也同时出手,血刀、骨刺齐出,封堵宁涛所有退路!
然而,宁涛根本不躲不闪,任由那些攻击落在身上!
“噗!噗!”
血光锁链缠住了他的左腿,血刀斩在他的右肩,骨刺穿透了他的腹部!剧痛传来,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灰色斗篷!
但他借着这股冲击力,下坠的速度反而更快!如同陨石般,向着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坠去!
“回来!”枯槁老者目眦欲裂,想要收回血光锁链,却发现那锁链一接触到九幽裂隙边缘扭曲的空间,便迅速被侵蚀、消融!更有一股恐怖的吸力顺着锁链传来,要将他一起拖下去!
他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斩断与血光锁链的联系,惊恐地看着宁涛的身影被那无尽的黑暗迅速吞没!
另外两名修士的攻击也落入了裂隙,连个浪花都没掀起,就被彻底湮灭。
宁涛感觉自己在不断下坠,周围的黑暗浓郁得化不开,恐怖的撕扯力从四面八方传来,要将他碾碎!身体的剧痛,神魂的撕裂感,几乎让他昏厥。
但他死死咬着牙,元核疯狂旋转,混沌法力护住心脉要害,业火红莲虚影在体外形成一层微弱的暗红光罩,抵御着九幽本源的侵蚀。净业灵光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守护着他最后一丝清明。
他不知道下方是什么,是彻底的湮灭,还是那神秘存在口中的“九幽碎片世界”。
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与黑暗中逐渐模糊。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一点微光,在无尽的黑暗深处,如同灯塔般闪烁了一下。
然后,便是永恒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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