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鲸落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呆愣在原地，直到慕砚青已经转身走回房间，他才如梦初醒，慌忙跟了进去，生怕晚上一秒哥哥就会反悔。
慕砚青的卧室和他的人一样，简洁、冷感，色调深沉。巨大的床上铺着深灰色的床单，一丝褶皱也无。
慕砚青径自上了床，在靠窗的一侧躺下，背对着季鲸落的方向，仿佛他只是允许一件物品进入他的领地，并不打算与之产生更多交流。
季鲸落站在床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用脚尖踮着地，挪到了床的另一边，然后像对待易碎品一样，极其缓慢地躺了下去，尽量贴近床沿，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中间隔着的距离，仿佛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银河。
他僵硬地躺着，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全身的感官却前所未有地敏锐。他能听到慕砚青平稳的呼吸声，能闻到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属于慕砚青的冷冽清香，还能感受到来自另一侧床铺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体温。
这一切，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些张牙舞爪的噩梦隔绝在外。
恐惧感奇迹般地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让人想落泪的安心。
他不敢动弹，生怕惊扰了身旁的人。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轮廓，心里充满了巨大的、不真实的感觉。
哥哥……竟然同意他睡在这里。
是因为怜悯吗？还是因为……他那番在海岛的哭诉，终于让哥哥意识到，他需要的不仅仅是安全的物理空间，还有……一点点驱散内心寒冷的温度？
他不知道。他也不敢深想。
只要此刻能待在这里，感受着这份咫尺的体温，对他而言，就已经是奢求了。
不知过了多久，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沉重的眼皮慢慢合上。这一次，他没有再陷入噩梦，而是沉入了一片罕见的、安稳的黑暗。
第二天清晨，季鲸落是在一阵轻微响动中醒来的。他睁开眼，发现身旁已经空了，慕砚青正站在衣帽间前打着领带。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勾勒出他挺拔冷硬的侧影。
季鲸落的脸瞬间红了，他慌忙坐起身，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嗫嚅着：“哥……哥哥，早。”
慕砚青透过镜子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便拿起西装外套，准备离开。
“哥哥！”季鲸落忍不住叫住他。
慕砚青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谢……谢谢你。”季鲸落低下头，耳朵尖都红透了。
慕砚青的目光在他泛红的耳尖上停留了一瞬，依旧没什么表示，只是说：“上午秦医生会来。”然后便转身离开了卧室。
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季鲸落一个人，和他胸腔里那颗失序狂跳的心脏。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慕砚青的气息和那份让人安心的体温。
这一个夜晚，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无法平息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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