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砚青魂体的出现，让整个祭拜仪式停滞了下来。广场上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悬浮的、散发着温润白光的魂影之上，充满了震撼、激动与难以置信。
四代起灵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灵魂深处翻涌的惊涛骇浪，上前一步，对着空中的魂影，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肖后人，张起灵，率全族子弟，恭迎慕族老魂归！”
在他身后，近千名张家人，无论族老还是弟子，无论内族还是外族，齐刷刷地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畏与激动。这一刻，无需任何命令，一种源自血脉与传承的本能，让他们对这位家族的恩人与精神象征，献上最高的礼节。
慕砚青的魂体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下方，掠过那一张张或苍老或年轻、却都写满了虔诚与激动的脸庞，最终落在了那座高大的铭恩碑上。碑文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记录着他的功绩与张家的誓言。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感慨，有欣慰，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此碑……很好。”他空灵的声音再次在众人心间响起，“这些年，你们所做的一切，我虽在沉睡，亦有所感。”
他的话语，让众人心中一震。慕族老竟然能感知到外界？那每年的敬拜，历代的传承，他都知道？
慕砚青似乎看穿了众人的心思，继续道：“我本体仍在沉眠，此番现身的，不过是一缕依托古楼灵脉与尔等信念，暂时凝聚的残魂，无法久存。”
此言一出，众人刚升起的希望之火，又被浇上了一盆冷水。原来并非真正苏醒，只是一缕短暂的魂影。
“我此番显现，只因感知到张家气运流转，血脉传承不息，心中甚慰。”慕砚青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更感知到……历代起灵，尤其是……初代，那份过于沉重的心念。”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四代起灵的身体，看到了其灵魂深处那属于初代起灵的、炽热而痛苦的情感烙印。
四代起灵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望向慕砚青，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一丝……被看穿灵魂的悸动。
“无需如此。”慕砚青看着他，眼神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守护家族，并非只有一种方式。铁血规则，可铸就利刃，亦可斩断生机。初代他……执念过深了。”
他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敲打在四代起灵的心上，也回荡在每一位知晓内情的族老心中。这正是在回应百年前，他残魂消散前对初代起灵的警示！
“张家，需要的不仅是强大的武力，严苛的规矩，更需要……源自内心的力量，对生命的尊重，对未来的希望。”慕砚青的魂体开始微微闪烁，变得比刚才更加透明，显然维持这种状态对他这缕残魂消耗极大。
“我现身，并非要求你们改变什么，而是希望你们明白，铭记过去，是为了更好地走向未来。莫要让沉重的纪念，成为束缚前行的枷锁。初代的心意，我已知晓，但……不必再将他的痛苦，作为尔等的负担。”
他的话语，如同春风化雨，悄然浸润着张家百年来因纪念而略显僵化的精神土壤。他肯定了纪念的意义，却也在引导族人，不要被过去的伤痛和某个人过于沉重的情感所束缚。
最后，他的目光再次变得悠远，仿佛看向了古楼深处，那并排沉睡的两个身影。
“告诉他……也告诉你们自己……”慕砚青的声音越来越轻，魂体几乎要消散在空气中，“路，还很长。张家……当有更广阔的天地。”
话音落下，那莹白的魂体彻底化作点点流光，如同无数飞舞的萤火，在空中盘旋片刻后，纷纷扬扬地洒落，融入了下方的铭恩碑，融入了广场的土地，也融入了每一个目睹此景的张家人心中。
白光彻底散去，古楼恢复原状，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但广场之上，无人移动。
四代起灵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良久，才缓缓直起身。他望着慕砚青魂影消散的地方，又看向那仿佛多了一丝灵性的铭恩碑，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灵魂深处，那传承自初代的情感烙印依旧在，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那不是否定，而是一种……释然与指引。
慕族老，即便只是一缕残魂，也在用他最后的存在，试图化解初代起灵留下的心结，为张家指引一条或许不那么偏执，却可能更具生机的未来之路。
这次突如其来的魂兮归来，带来的不仅仅是震撼，更是一次对张家百年精神的洗礼与叩问。
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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