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冰层下的暗流
医生检查完毕，确认吕木翰已无大碍，毒素基本清除，剩下的就是静养和恢复。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后，便带着护士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
严雪重新坐回床边，拿起一个苹果，低头默默地削着皮，动作有些笨拙，显然并不常做这种事。长长的苹果皮垂落，像是一条蜿蜒的思绪。
“谢谢。”吕木翰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沙哑虚弱，“又救了我一次。”他指的是最后关头她接住他。
严雪削皮的手顿了顿，没有抬头：“是你先救的我。”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水果刀划过果肉的细微声响。
“那个袭击你的人，”严雪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很低，“身手非常好，对环境极其熟悉，而且……他好像认识你。”
吕木翰的心微微一沉。他当然感觉到了。那人的攻击方式，那种专业的隐匿和反击技巧，甚至最后那一下诡异的麻痹毒素，都指向一个他不太愿意去想的可能性。
“鸦巢”内部，有经过极端专业军事或特工训练的人。甚至可能……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严雪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他，目光终于抬起，直视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探究，有关切，还有一丝不容回避的坚定。
“木翰，‘老师’是谁？”她问得很直接，不再绕弯子，“#0714样本的基因编辑，指向什么？‘伊甸园计划’的核心目标，到底是什么？”
果然，她看到了。
吕木翰接过苹果，却没有吃。他看着严雪，看着她眼底不容置疑的坚持和那深藏的、对真相的渴望。他知道，有些东西，再也瞒不住了。继续隐瞒，只会将他们之间刚刚重建的、脆弱的信任再次击碎。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汲取一些力量，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疲惫：
“‘老师’……是我在警校毕业前后，一次特殊选拔中认识的引路人。他不属于任何一个明面上的部门，负责处理一些……常规力量无法触及的、极度危险和敏感的案件。‘鸦巢’的存在，他们很早就注意到了，甚至可能比我们更早。”
严雪的瞳孔微微收缩。
“我这些年私下调查小涵的案子，很多线索和权限，是通过‘老师’的渠道获得的。但我无法告诉你他的具体身份，这是纪律，也是为了保护他。”吕木翰继续说道，眼神坦诚，“关于#0714……”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痛苦。
“严涵……她可能不仅仅是一个无意间发现罪证的受害者。从目前实验室的分析结果来看，她当年参与的那个基因项目，很可能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她进行了某种基因标记或编辑。她本身，可能就是‘伊甸园计划’的一个……早期实验品。”
哐当！
严雪手中的水果刀掉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的脸色瞬间血色尽失，嘴唇颤抖着，几乎说不出话。
“实验品……？”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他们……对小涵做了什么？！”
“具体目的还不完全清楚，”吕木翰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但‘老师’的信息指出，这种编辑具有非常明确的指向性，可能与器官移植的终极兼容性有关。他们或许在尝试制造……最完美的、不会产生任何排异反应的‘万能器官供体’。”
严雪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巨大的荒谬感和滔天的愤怒几乎将她淹没。她妹妹的人生，她年轻美好的生命，竟然被视作一个……一个可以随意修改、只为提供器官的“容器”？！
所以严涵宁死也不肯合作！所以她必须被清除！因为她本身就是活着的证据！
“而‘伊甸园计划’……”吕木翰的声音更加沉重，“它的核心目标，远不止是非法器官贩卖那么简单。它最终的野心，可能是通过这种基因技术和器官移植，结合意识上传或其他我们尚未了解的技术，为极少数权贵阶层实现某种形式的……意识永生或者躯体换代。创造一个由他们控制的、永恒的新‘伊甸园’。”
用无数“严涵”这样的牺牲品，铺就少数人永生的道路。
这就是“鸦巢”最终的“贪婪”和“傲慢”！
严雪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和刻骨的仇恨。她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无法再面对这个恐怖到令人窒息的真相。
她需要行动！需要摧毁这一切！
她转身就要往外冲。
“严雪！”吕木翰急切地喊住她，因为动作太大扯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你去哪？！”
严雪停在门口，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
“我去让他们付出代价。”她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决绝。
“冷静点！”吕木翰强忍着疼痛，“我们现在知道的还不够！‘先生’和‘Eve’到底是谁？他们的老巢在哪里？还有那个内奸！不把这些连根拔起，我们永远无法真正摧毁他们！”
严雪猛地回头，泪水和怒火交织在她脸上：“那你要我怎么办？！坐在这里等着吗？！等着他们再制造下一个‘严涵’？！等着你再次躺在这里吗？！”
“我会帮你！”吕木翰看着她，眼神坚定无比，“等我出院，我们一起！用正确的方式，将他们绳之以法！这是我欠小涵的，也是我欠你的！”
他的目光灼灼，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和一种深藏的情感。
严雪看着病床上虚弱却眼神执拗的他，看着他手臂上渗出的血迹，满腔的暴怒和绝望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又像是被一种温暖而坚韧的力量稍稍拉住。
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几乎要失控的情绪。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门关上了。
吕木翰无力地靠回枕头上，疲惫地闭上眼。他知道，只是暂时稳住了她。严雪心中的火山已经喷发，必须尽快给她一个方向。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解锁，点开那条来自“老师”的完整信息。
信息后半部分是：「……初步判断与‘完美供体’筛选有关。另，根据你提供的袭击者手法和毒素样本分析，高度怀疑与‘巢穴’前王牌清洁工‘夜莺’特征吻合。此人极度危险，叛逃多年，疑被‘先生’招募。务必谨慎。」
夜莺……
吕木翰握紧了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和冰冷。
原来是他。
当年的叛徒，竟然也成了“鸦巢”的爪牙。
冰层之下，暗流汹涌。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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