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星手中蘸满碘伏的棉签轻轻触碰到程时彤膝盖上那片擦伤的创面时，程时彤疼得猛地倒吸一口冷气，秀气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下意识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齿间泄露出细微的呜咽声。
“呼呼……乖，忍一下，马上就好。”
许星立刻俯下身，凑近她的膝盖，小心翼翼地对着那片红肿的伤口轻轻吹着气，试图用微凉的气流驱散一些灼热的痛楚。
她的动作专注而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星星……”
程时彤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低下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许星因为刚才奋不顾身的飞扑而同样擦伤、此刻正微微渗出血丝的膝盖和手肘。
愧疚感瞬间像潮水般淹没了她，眼眶迅速泛红，蓄满了泪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
“别胡说，不是你的错。”
许星头也没抬，声音放得极轻，手上的动作依旧小心翼翼，生怕再弄疼她一分。
“不！就是我的错！”
程时彤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许星正在为她处理伤口的手背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都是我太自以为是了……要不是我……事情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她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含糊不清。
许星正全神贯注地对付着那些细小的沙砾，生怕清理不干净会引发感染，并没有完全听清她嘟囔的内容，只是模糊地捕捉到“自以为”和“变成这样”几个词。
“要不是……要不是我听了唐瑶的鬼话……”
程时彤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试图解释，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就不会……不会傻乎乎地跑来跟你说我喜欢林亦尘……也不会……不会让你那么难堪……”
“呼呼——”许星吹气的动作猛地顿住！
“你刚才说什么？唐瑶？你听她说了什么？”她倏地抬起头，一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此刻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紧紧盯住程时彤泪痕交错的脸，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就是……”
程时彤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哭声都噎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嗯？”
许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震动，抽出一张柔软的纸巾，极其轻柔地、像对待易碎品般，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程时彤脸颊上不断滚落的泪珠。
她的目光复杂，带着探究和一丝隐隐的怒气。
程时彤看着许星专注而温柔的动作，心底的委屈和后悔再次翻涌上来。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哭腔，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
“其实，就是那天，你刚当选纪律部部长的时候……唐瑶、唐瑶偷偷跑来跟我说你最近风头太盛了……肯定、肯定是和林亦尘之间有什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或者……或者特殊关系……”
“我和林亦尘？能有什么事情？！她能编出什么来？”
许星擦拭眼泪的动作再次僵住，眉头紧紧蹙起，声音里充满了荒谬和困惑。
“我、我也不知道她具体指什么……”
程时彤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被挑拨后的残余愠怒。
“但她就是说……说你现在眼里只有林亦尘和学生会，什么秘密都不跟我分享了，根本……根本没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了！”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里又带上了委屈。
“我怎么可能不把你当好朋友！你是我唯一最好的朋友！这根本不需要怀疑！”
许星立刻反驳，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丝被误解的急切。
“就是！就是！”
程时彤用力点头，像是找到了共鸣，握紧了拳头，气得脸颊鼓鼓的。
“我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死了！我怎么就那么容易听信了那个坏女人的挑拨！我真是……真是恨不得把她揪出来打一顿！”
她气得咬牙切齿。
许星已经快速而利落地帮程时彤贴好了最后一块创可贴。
她收拾好药瓶棉签，坐到程时彤身边，翘起二郎腿，身体微微转向她，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定她，问道：
“所以，这跟你突然跑来告诉我你喜欢林亦尘，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程时彤激动地说，仿佛找到了罪魁祸首。
“唐瑶那个坏女人！她当时还给我出馊主意！她跟我说：‘程时彤，你要是真想知道许星还瞒没瞒着你其他事，还想不想测试一下你们俩的友情有没有变，你就直接去告诉她，你喜欢林亦尘！看她是什么反应！看她会不会帮你！要是她连帮你追喜欢的人都不愿意，那说明她心里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甚至可能……她自己就对林亦尘有想法！’”
程时彤捏着嗓子，绘声绘色地模仿着唐瑶当时那种煽风点火，又有些阴阳怪气的语调，连那种故作神秘的表情都学得惟妙惟肖。
许星看着她这副滑稽又投入的模仿，原本紧绷的心情莫名一松，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
“她倒是挺会编故事。”
看到许星终于笑了，程时彤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像是松了口气，小声嘟囔：
“就是这样，所以我才……我才脑子一热，跟你说我喜欢林亦尘，还想让你帮我追他……我就是……就是想证明一下，你还是在乎我的……”
许星收起了笑容，轻轻咳了一声，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她直视着程时彤的眼睛，反问道：
“所以，你其实并不是真的喜欢林亦尘？只是……假装喜欢？为了测试我？”
程时彤闻言，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和迷茫。
“也……也不完全是假装吧。他那么优秀，长得又好看，对人又温柔……我确实对他有一点点好感……但是……但是今天亲耳听到他说……说他喜欢的是你……”
她低下头，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变得更小了，带着一丝真实的困惑和残留的伤心。
“这里……就好像真的被人用力揪了一下，闷闷的，疼疼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一样……”
她顿住了，下意识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心口，脸上流露出真实而清晰的受伤表情，声音里带着一丝脆弱的颤抖：
秋风吹过，拂动着两人的发丝。
刚亮起的昏黄色路灯将她们的身影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碘伏淡淡的气味和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
许星沉默地看着程时彤，看着她脸上那份真实不虚的伤心，心中百感交集。
原来，这一切的闹剧，源头竟是唐瑶处心积虑的挑拨和程时彤这份单纯又纠结的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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