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9局的人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留下洛羽独自站在荒草丛生的花园里,手中紧攥着那张冰冷的黑色卡片。夜风吹过,带着劫后余生的凉意,也吹不散她心头的惊涛骇浪。
官方机构……处理超自然事件的官方机构……
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投入她原本已混乱不堪的心湖。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孤独的,在无人知晓的暗夜里摸索前行,对抗着悄然侵蚀现实的诡异。可现在,有人告诉她,你并不孤单,但你走的这条路,早已被划定了界限,甚至……被注视着。
“有些界限,一旦跨过,就再无回头路。”
高瘦男子最后的话语在耳边回响。洛羽低头看着卡片上那星辰锁链的徽记,指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与对方同源的、冰冷而秩序的力量。加入他们?获得系统的指导和资源,看清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更好地应对危机?听起来很有诱惑力。
但代价呢?失去自由?成为庞大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自己的秘密,《玄阴秘录》,又该如何处置?
她用力闭了闭眼,将卡片小心地收进贴身的衣袋。现在不是做决定的时候。她需要冷静,需要消化今晚发生的一切。
回到派出所宿舍,已是凌晨。洛羽毫无睡意,盘膝坐在床上,尝试运转《玄阴秘录》的引气法门,却发现心神不宁,气息滞涩难行。脑海中反复闪现着高瘦男子那禁锢一切的力量,马尾辫女孩隔绝骨片气息的银色符匣,还有“影手”李鸣那疯狂而笃定的眼神——“祂们醒了”。
地底的尸祖,官方的749局,神秘的祀骨……她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旋涡边缘,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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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洛羽强迫自己回归正常的警察生活,处理一些琐碎的治安案件,整理卷宗,跟着陈国栋熟悉辖区情况。她努力表现得和往常一样,但陈国栋还是察觉到了她偶尔的心不在焉。
“小羽,怎么了?上次筒子楼那事,还没缓过来?”午休时,陈国栋找到她,拍了拍她肩膀说道。
洛羽转过身说。“没有,陈队。就是在想齐州大学那失窃案,总觉得有点…太干净了。”
陈国栋吐出一口烟圈,眯着眼:“干咱们这行,有时候就得学会接受‘干净’的案子。不是所有事都能刨根问底,水太深,容易淹着。”
洛羽心中一动,看向陈国栋。老刑警的眼神深邃,似乎意有所指。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关于那些“邪性”的案子?关于749局?
但她最终没有问出口。有些界限,确实不能轻易跨过。
日子仿佛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然而,洛羽能感觉到,齐州市的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些若有若无的紧张感。新闻报道里,多了几起离奇的意外死亡和失踪案,都被归结为普通刑事案件,但洛羽凭借着逐渐增强的灵觉,能隐约察觉到那些事件背后残留的、极其淡薄的阴邪气息。
地底的骚动,并未停止,反而像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这天夜里,洛羽再次尝试绘制符箓。这一次,她选择的是《玄阴秘录》中记载的一种辅助性符箓——“敛息符”。此符能收敛自身气息,降低存在感,在某些情况下,或许比攻击性符箓更有用。
她屏息凝神,调动丹田内比之前浑厚了几分的冰凉气息,灌注笔尖,在黄表纸上小心翼翼地勾勒。有了前几次成功的经验,这一次顺畅了许多。当最后一笔落下,符纸上的朱砂痕迹泛起一层内敛的灰芒,随即隐没。
成了。
洛羽轻轻吐出一口气,拿起这张新成的“敛息符”,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将自身气息与周围环境同化的奇异力量。
就在她准备将符箓收起时,胸口的衣袋里,那张黑色的749局卡片,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温热感!
洛羽动作一僵,猛地将卡片取出。
只见卡片表面那星辰锁链的徽记,正散发着极其淡薄的、几乎肉眼难辨的银光,一明一暗,如同呼吸般闪烁着。与此同时,一股微弱但明确的意念信息,直接传入她的脑海——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清晰的指向和警示。
“城西,老工业区,废弃化工厂……异常能量聚集……等级:丙下……建议观测或……清除?”
信息断断续续,但核心内容明确。这是一个……任务提示?或者说,一个考验?
洛羽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她还没用气息激发卡片,对方竟然就能主动联系她?这种手段,远超她的想象。是去,还是不去?
她想起了高瘦男子的话:“你已被卷入,独善其身已不可能。”
也想起了陈国栋的提醒:“水太深,容易淹着。”
但最终,一种难以抑制的、想要看清真相、想要获得力量的冲动,压倒了一切。她需要知道749局是如何处理这类事件的,需要评估他们的实力,也需要……验证自己这段时间的成长。
她将新绘制的“敛息符”拍在自己胸口,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笼罩全身,她感觉自己的存在感骤然降低,连呼吸声都变得微不可闻。又将另外几张“辟邪符”和“破邪符”贴身藏好,检查了一下那串五帝铜钱。
深吸一口气,洛羽换上一身深色衣服,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宿舍。
按照卡片指引的方向,她避开主干道的监控,在楼宇的阴影间快速穿行。随着靠近城西老工业区,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混合着化学试剂和铁锈的异味,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烦意乱的阴冷气息,也渐渐清晰起来。
废弃化工厂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一个巨大的、锈蚀的骷髅。高大的反应塔沉默矗立,管道纵横交错,大部分玻璃都已破碎,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只只窥视的眼睛。
洛羽没有贸然进入,她潜伏在工厂外围一堵残破的围墙后,再次施展望气术。
只见工厂中心区域,某个大型仓库的位置,正汇聚着一团浓密的、翻滚不休的暗绿色气雾!那气雾散发着强烈的怨毒、腐朽和一种……工业污染特有的毒性气息!气雾之中,隐约可见数道扭曲的、非人形态的影子在蠕动,发出细微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嘶鸣。
不是自然形成的阴魂,更像是……工业污染与枉死者的残魂怨念结合,滋生出的某种“秽物”!
就在洛羽观察的当口,那团暗绿色气雾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阵翻涌,分出一缕,如同触手般,朝着她藏身的方向试探性地蔓延过来!
被发现了?还是敛息符效果不够?
洛羽心头一紧,正欲后退,却见另一侧,两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如同猎豹般掠过废墟,径直冲向了那团暗绿色气雾!
正是之前见过的高瘦男子和马尾辫女孩!
高瘦男子依旧是一身中山装,身形灵动,在残垣断壁间纵跃如飞,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尺许长的、闪烁着淡金色符文的短棍。而马尾辫女孩则双手连挥,数道银色的符箓如同飞鸟般射出,精准地钉在仓库的几个方位,瞬间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结界,将那片区域隐隐封锁。
“行动。丙下级‘工业怨秽’,物理抗性中等,畏阳火、雷法。林玥,结界加固。我来主攻。”高瘦男子声音冷静,短棍挥动间,带起道道凌厉的金光,斩向那蔓延过来的暗绿色触手。
“明白,头儿!”被称为林玥的马尾辫女孩应了一声,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那几道银色符箓光芒大盛,结界的壁垒变得更加凝实。
金光与暗绿触手碰撞,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触手迅速溃散。但仓库中心的暗绿色气雾仿佛被激怒,剧烈翻滚着,凝聚成数个更加凝实、散发着恶臭和毒气的扭曲人形,嘶吼着扑向两人。
战斗瞬间爆发!
高瘦男子的短棍舞动如风,金光纵横,每一击都精准地打在秽物的核心,将其击散。他的动作简洁、高效,没有丝毫多余,充满了力量与技巧的美感。而林玥则游走在战场边缘,不断打出各种辅助性符箓,时而加固结界,时而释放清光驱散秽气,时而用束缚类符箓限制秽物的行动。
配合默契,行动利落,手段专业。
洛羽屏住呼吸,隐藏在暗处,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超越常人认知的战斗。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专业人士”如何处理超自然事件。他们的力量体系似乎与《玄阴秘录》不同,更偏向于运用外物和某种特定的“规则”力量,但无疑极其强大和有效。
这就是749局的力量吗?
眼看着仓库内的暗绿色气雾在高瘦男子和林玥的配合下,被迅速削弱、净化,即将被彻底清除。
突然,异变再生!
工厂地下深处,猛地传来一阵更加剧烈、更加清晰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地面的战斗和秽物的气息所刺激,正要破土而出!
与此同时,洛羽脑海中,《玄阴秘录》自发运转,一股强烈的、源自本能的惊悸感攫住了她!那地底传来的气息,不再是之前的漠然与古老,而是带上了一丝……被惊扰的暴怒与饥饿!
高瘦男子和林玥也脸色微变,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震动和地底传来的恐怖气息。
“不对劲!地脉被引动了!有东西要出来!”林玥急声道。
高瘦男子当机立断:“放弃净化,优先封印此地!林玥,用‘镇地符’!”
两人迅速改变策略,放弃了对残余秽物的追杀,林玥从怀中取出几张明显更加古朴、灵气盎然的土黄色符箓,就要打入地面。
但,似乎晚了。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仓库中心的地面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一股浓郁得如同实质的、漆黑如墨的尸煞之气,如同井喷般冲天而起!
尸煞之气中,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巨大无比、指甲乌黑尖长的利爪,猛地从地底探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距离最近的高瘦男子狠狠抓去!
速度之快,力量之强,远超之前的工业怨秽!
高瘦男子瞳孔骤缩,短棍爆发出刺目金光,全力格挡!
“铛——!”
金铁交鸣般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高瘦男子闷哼一声,身体如同被高速列车撞中,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后面的反应塔壁上,短棍上的金光都黯淡了几分!
“头儿!”林玥惊呼,想要上前救援,却被那喷涌的尸煞之气逼得连连后退,手中的镇地符根本无法靠近。
那漆黑的利爪一击得手,似乎更加兴奋,缓缓地从地窟中抬起,带动着更多覆盖着鳞片的、如同巨柱般的手臂伸出,一个庞大而恐怖的轮廓,正在地底缓缓苏醒!恐怖的威压如同海啸般席卷开来,整个废弃工厂都在颤抖!
洛羽藏在暗处,看得心惊肉跳,浑身冰凉。这就是……尸祖的力量?仅仅是一部分肢体,就有如此威势!
她看到高瘦男子挣扎着想要站起,却似乎受了内伤,动作迟缓。看到林玥被尸煞之气逼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不能等了!
尽管恐惧,尽管知道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但一种莫名的冲动,或者说身为警察的责任感,让她无法再袖手旁观!
她猛地从藏身处跃出,将怀中所有的“破邪符”尽数掏出,丹田内气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燃烧,全部灌注于符箓之中!
“敕!敕!敕!”
她大吼着,将三张闪烁着刺眼金光的破邪符,用尽全身力气,甩向了那只正在抬起的、覆盖着鳞片的恐怖手臂!
金光如同三颗小太阳,撞上了漆黑的鳞片!
“嗤嗤嗤——!”
剧烈的灼烧声响起,黑烟直冒!那手臂吃痛,猛地一颤,抬起的动作明显停滞了一下!鳞片上被炸开了几片焦黑的痕迹!
这攻击虽然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却成功地吸引了那地底存在的注意力!
尸煞之气翻涌,一股冰冷、暴虐的意念瞬间锁定了洛羽!
“吼——!”
地底传来一声模糊却震人心魄的咆哮!
与此同时,高瘦男子和林玥也抓住了这瞬息的机会!
“就是现在!”高瘦男子强提一口气,手中短棍脱手飞出,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并非攻击,而是径直射向地窟上方,骤然展开,化作一个巨大的金色八卦虚影,缓缓旋转,向下镇压!
林玥也娇叱一声,将那几张土黄色的“镇地符”全力打入地面!
八卦金光与镇地符的土黄光芒交织,形成一个强大的封印力场,暂时禁锢了地窟出口,将那喷涌的尸煞之气和那只恐怖的利爪,强行压制了回去!
“轰隆隆……”
地底的震动和咆哮渐渐平息,但那浓郁的尸煞之气和恐怖的威压,并未完全散去,只是被暂时封印在了地底。
工厂内,暂时恢复了死寂。
高瘦男子扶着反应塔壁,缓缓站直身体,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目光复杂地看向因为脱力而单膝跪地、大口喘气的洛羽。
林玥也跑了过来,看着洛羽,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后怕。
“你……”高瘦男子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很不错。”
他走到洛羽面前,伸出手。
不是招揽,而是认可。
“正式认识一下,749局,齐州分局,行动队队长,秦岳。”他指了指旁边的女孩,“队员,林玥。”
洛羽看着秦岳伸出的手,又看了看旁边虽然狼狈却眼神明亮的林玥,再感受着地底那被暂时封印、却依旧令人心悸的存在……
她知道,从他掷出那三张破邪符的那一刻起,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伸出手,与秦岳的手紧紧握住。
“洛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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