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圣殿骑士学院，那座古老而寂静的图书馆内。
这里是整个学院最神秘的地方。
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仿佛沉默的巨人，守护着人类文明的残篇断章。
空气中弥漫着古旧羊皮纸和尘埃混合的独特气味，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成了琥珀。
图书馆的最深处，穹顶上悬浮着的一颗柔和光球，散发着永恒不变的微光。
光球之下，一个瘦削的身影正静静地坐在一张古朴的书桌后。
“轰隆——”
厚重的石门被缓缓推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欧联总指挥，天魂为【凯撒】的奥古斯都·克劳狄。
他步伐沉稳，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从容与自信。
他算好了时间。
按照他的推算，盖里斯此刻应该已经以雷霆之势解决了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方人，扞卫了圣殿骑士团的荣耀。
而他，与先知最后确认关于【四翼墟龙】的事，然后便可以“恰好”得知学生间的冲突。
以一个宽宏大量的胜利者姿态，去向陆禾“致歉”，并顺势开启下一轮的谈判。
一切都应该在他的剧本里。
然而，当他走进图书馆深处，目光落在先知面前那片如同水波般荡漾的光幕上时，他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
光幕中，呈现的正是中央试炼场的景象。
但他预想中盖里斯傲然挺立，接受全场欢呼的画面，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以及……被一个东方青年随意一脚踹飞，如同破麻袋般砸落在地的盖里斯。
那个被他寄予厚望，拥有史诗级天魂【盖萨里克】的三阶天才。
此刻狼狈不堪，口中溢出鲜血，挣扎着却爬不起来。
碾压。
一场彻头彻尾，毫无悬念的碾压。
奥古斯都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心中精心编排的剧本，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一股无声的怒火自心底燃起，不是针对那两个东方人，而是针对盖里斯的无能。
连两个区区二阶都解决不了？
圣殿骑士团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你来了。”
先知的声音平淡响起，仿佛没有看到奥古斯都脸上那瞬间的僵硬。
他挥了挥手，面前的光幕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奥古斯都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心头的怒意与错愕压下，恢复了身为最高领袖的沉稳。
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看来，我错过了一场‘精彩’的决斗。”
先知摇了摇头，那张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脸，看不清表情。
“不，你只是看到了一个早已注定的结果。”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奥古斯都，我早就说过。”
“你的格局，小了。”
一句话，如同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奥古斯都的心脏。
他刚刚才平复下去的情绪，再次翻涌起来。
格局小了？
他身为欧联总指挥，统筹全局，步步为营，借学生之手试探，为外交博弈铺路，这难道不是一个领袖该做的？
这叫格局小了？
但面对深不可测的先知，他终究没有将质问宣之于口。
凯撒的骄傲，让他无法在一个已经失败的计划上过多纠缠。
他沉默了片刻，将所有关于试炼场的不快全部抛之脑后，转而谈及此行真正，也是最重要目的。
“先知。”
奥古斯都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
“关于那头【四翼墟龙】，我想请你再确认一下。”
“它的‘交换’，真的……还有可能再次发生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压在整个欧联高层的心头。
那一日，陆禾在禁忌之渊边缘，仅仅用一块碎冰，便引得那头准六阶的恐怖生物发出绝望哀嚎。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陆禾在示威，在威胁。
但奥古斯都却从那声龙啸中，听出了一丝更深层次的恐惧。
那是对某种更高位格存在的本能畏惧。
那是不是代表着，熔火之心内，真的还存在一个六阶的天灾？
当【四翼墟龙】生命再次受到威胁时……
它会不会，再进行一次“交换”。
与熔火之心内的六阶存在，互换位置。
如果真的发生，后果将不堪设想。
先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头，兜帽的阴影下，仿佛有两道锐利的目光穿透而出，直视着奥古斯都。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图书馆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奥古斯都，欧联有十亿民众，有无数座城市。”
“你告诉我，我们……赌得起吗？”
一句话，问得奥古斯都哑口无言。
是啊。
赌得起吗？
答案显而易见。
赌不起。
一旦赌输了，当六阶存在降临永东之门，那……
那将是末日。
是比“大撕裂”更直接，更惨烈的文明浩劫。
奥古斯都沉默了。
他的手指在古朴的书桌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一下，又一下。
他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一个能够让他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陆禾留在欧联，甚至……请他出手屠龙的答案。
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比文明毁灭要好。
先知看着他，似乎明白了这位总指挥官的决意。
良久。
先知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好吧。”
他闭上了眼睛。
整个图书馆内的光线，在这一瞬间似乎都黯淡了下去。
一种无法言喻的、古老而晦涩的气息，从先知身上弥漫开来。
仿佛跨越了时间长河，与某种冥冥之中的存在建立了联系。
奥古斯都屏住了呼吸，身体坐得笔直，双眼死死地盯着先知。
他知道，先知正在动用他那禁忌般的力量，去窥探未来的真实。
每一次这样的窥探，都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下一秒。
两行殷红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先知紧闭的双眼眼角，缓缓流淌而下。
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划出两道触目惊心的轨迹。
奥古斯都的心头猛地一紧，拳头瞬间攥紧。
但他没有阻止。
他不能阻止。
为了欧联的未来，他需要这个答案。
死寂。
空气仿佛变成了铅块，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先知那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而疲惫，整个人的气息也变得虚弱不堪，仿佛生命力被瞬间抽走了大半。
他看着面前一脸紧张的奥古斯都，嘴唇微微开合。
用一种近乎飘忽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这位传说级天魂的拥有者，都瞬间遍体生寒的话。
“交换……”
“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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