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结束，喧嚣被隔绝在身后。
车内，苏晚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那股支撑着她站上高台，向全世界宣战的锐利锋芒，在车门关上的瞬间就消散了。
剩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像一场高烧退去后的虚脱。
薄靳寒没有开车，车厢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那张素净的小脸，此刻白得像一张纸，连唇瓣都失去了血色。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后，她纤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泄露了主人并非如表面那般坚不可摧。
她只是习惯了独自竖起满身的刺。
男人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攥紧，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他什么也没说，重新发动车子，却调转了方向，驶离了市中心。
当苏晚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已不是冰冷的钢筋水泥，而是大片葱郁的绿意和波光粼粼的湖面。车子在一栋临湖的独栋别墅前停下。
“这里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我的地方，很安静。”薄靳寒解开安全带，言简意赅。
他绕过来，为她拉开车门，微凉的夜风夹杂着湖水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冲散了心头的烦闷。
别墅内的装修是极简的冷淡风格，一如他的人。但巨大的落地窗将整片湖景都纳入室内，又平添了几分宁静开阔。
“去沙发上坐着。”薄靳寒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玄关的衣架上，不容置喙地命令道。
苏晚看着他解开袖扣，将衬衫袖子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露出那截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的手臂。然后，他径直走向了开放式厨房。
苏晚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在沙发上坐下。
很快，厨房里传来一阵不太和谐的声响。先是冰箱门被打开又关上，接着是水流声，然后是……“哐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是一声极轻、极压抑的闷哼。
苏晚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怔住。
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薄氏总裁，此刻正围着一条和他气质格格不入的、印着卡通小黄鸭的围裙。
他高大的身躯在流理台前显得有些局促，正低头和一颗番茄作斗争。他修长好看的手指握着厨刀，姿势僵硬，显然对这项工作非常陌生。那颗圆滚滚的番茄在他手下滚来滚去，就是不肯好好被切开。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神情专注得像在签署一份百亿的合同。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光晕。这一刻的他，褪去了所有的冷冽和强大，只剩下一个男人笨拙的温柔。
苏晚的心，就这么被轻轻撞了一下。
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把切得大小不一的番茄块扔进锅里，看着油花溅到他手背上，他只是皱了皱眉，继续翻炒。
半个小时后，一碗看起来……勉强能称之为“番茄鸡蛋面”的东西被端到了苏晚面前。番茄还是大块的，鸡蛋炒得有点老，面条也有些坨了。
“吃。”薄靳寒在她对面坐下，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眼神却紧紧盯着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晚拿起筷子，卷起一小口面条放进嘴里。
味道……一言难尽。
但她还是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然后又吃了一大口。
看到她吃了，薄靳寒紧绷的下颌线才放松下来。他看着她，忽然低声开口：“其实，你不用一直都这样。”
苏晚咀嚼的动作顿住，抬眼看他。
“不用什么事都自己扛着。”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在组织语言，“有我。”
这几个字，他说得有些生硬，完全没有平日里的从容。
苏晚低下头，看着碗里那盘卖相不佳的面，眼眶忽然有点发热。她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湿意逼了回去。
再抬起头时，她唇边漾开一抹极浅的笑意，是发自内心的那种。
“面，有点咸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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