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墨的夜色中,皇宫的一个角门悄然打开,一个身影顺着门缝飘了出来。
戚清辞双腿早已麻木,像是两根灌了铅的木棍,被无形的线提着,机械地往前挪。
那身白日里压得他骨头都在咯咯响的玄甲,此刻竟然意外成了他的支撑。
若不是这层冰冷的铁壳死死箍着他,他毫不怀疑自己会立刻化成一滩烂泥,瘫在光滑如镜的宫道上。
【终于……活下来了……】
【上个班而已,搞得跟闯了十八层地狱一样。】
【晏北玄那个老登,最后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警告?还是试探?帝王心,海底针,真他娘的难猜。】
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他现在只想立刻躺平。
马车早已在宫门外候着。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去,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坐垫上,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再动。
不知过了多久,车窗外透进两团熟悉的暖黄光晕。
镇国将军府,到了。
那颗悬了一整晚的心,落回了实处。
终于回家了。
刚到府门,一道焦急的身影便冲了出来。
“二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是福伯,戚家的老管家,也是这弥天大谎中,为数不多的知情者。
福伯看着戚清辞那张几乎要融进雪色里的脸,心疼得嘴唇都在哆嗦,赶紧抢上一步死死搀住他。
“快,快进屋!这天寒地冻的,您这身子骨哪儿遭得住啊!”
戚清辞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断了。
一股排山倒海的疲惫感直接将他吞没。
戚清辞几乎是被福伯半拖半抱,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几个侍女立刻围上来,七手八脚地为他卸甲。
甲片碰撞发出清脆又沉闷的声响。
当最后一层护心镜被解开,戚清辞只觉浑身骤然一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被眼疾手快的侍女一把扶住。
他挥退旁人,只留下福伯。
昏黄的烛光下,戚清辞用沾了清水的棉布擦拭着脸上的粉,片刻功夫后铜镜映出一张清瘦苍白的脸。
他和戚清越的脸很像,但一个是男儿,一个是双儿。
戚清辞的面容就远没有戚清越来的那么硬朗。
他的眉眼精致如画,可现在却被一团晕不开的浓重倦色笼罩,那双眼睛里的迷茫与不安。
现在卸去伪装的戚清辞才是真正的他。
不是什么战无不胜的镇国将军,只是一个替兄长、为家族,在刀尖上苦苦支撑的病弱双儿。
戚清辞抬手,指尖轻轻触碰镜中自己的脸颊。
今天仅仅是第一天,就已是九死一生。
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二公子,先喝口热汤暖暖身子。”福伯端来一碗参汤,眼底的忧虑满得快要溢出来。
戚清辞接过汤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却没心思喝。
他声音沙哑地问:“我哥……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福伯的声音瞬间沉了下去,“汤药都按时喂了,只是……人一直没醒。”
意料之中的答案,戚清辞幽幽叹了口气。
他划开系统界面。
【九转还魂丹】后面那一百万的巨额点数,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再看看自己那刚被洗劫一空,只剩下几千点的可怜余额。
一股深重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压垮。
这可是一百万!他要上哪儿去抢?!
“对了,二公子。”福伯像是猛然想起什么,脸色骤然一变,变得格外凝重,“今日午后,府中出了事。”
“什么事?”
“有刺客。”福伯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一个黑衣人,想潜入大公子休养的静安院,被巡逻的护卫发现了!”
戚清辞的瞳孔,猛地缩成一个针尖。
“人呢?抓住没?”
“抓是抓住了,可那人嘴里藏了毒,没等审问,就咬破毒囊自尽了。”福伯的脸上写满了懊恼与后怕,“是老奴疏忽,万没想到,他们的胆子大到敢在将军府里动手!”
兄长已经是个活死人,那些人,竟还不肯放过他!
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上心头,戚清辞一巴掌拍在梳妆台上。
片刻冷静后,继续询问。
“他身上,可有留下什么东西?”
“有。”福伯从怀里取出一个用布包着的小物件,郑重地递了过来,“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唯一的东西。”
戚清辞展开布包。
一枚造型奇特的金属令牌,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令牌不过拇指大小,非金非铁,通体漆黑。
上面烙印着一个扭曲的蝎子图案,那蝎尾高高翘起,在烛火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这东西……怎么有点眼熟?】
戚清辞眉头紧锁,在记忆里飞速搜寻。
【等等!我哥的书房!他以前最喜欢收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好像……就有类似的东西!】
他“霍”地站起身,也顾不上福伯的反应,大步流星地朝着府邸深处的书房走去。
那是独属于兄长戚清越的私人领域,自他出事后,便被封存,一切都保持着原样。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书墨与兵戈铁锈的气味扑面而来。
戚清辞点亮烛火,径直走向博古架,开始翻找。
兄长的收藏很杂,边关缴获的战利品,西域商人带来的奇珍,不知从哪淘来的古物,琳琅满目。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盒里,他找到了几枚与手中这枚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令牌。
木盒的底层,还压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
上面是戚清越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字迹。
“沙蝎。”
只有短短的两个字。
戚清辞的心,狠狠地向下一沉。
他记得,这一片博古架上放的,都是兄长从西域搜罗来的东西!
可兄长是在从北疆班师回朝的路上遇袭,地点在大晏境内,离都城不过三百里。
如今派人刺杀的又岂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域组织?
这根本不合常理!
【从北疆回京,被西域的杀手暗算?这绕了多大一个圈子?】
【除非……主谋就在都城!而且此人身份极高,能量极大,为了不引火烧身,才特意雇佣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境外势力动手!】
【这样一来,即便刺杀失败,所有的线索都会被引向遥远的西域,跟都城里的任何人,都扯不上半点关系!好一招金蝉脱壳,嫁祸于人!】
想通这一层关节,戚清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个真正的敌人不是来自外患,而是“自己人”啊。
能调动“沙蝎”这种顶级杀手组织,还能精准掌握兄长回京的路线和时机。
幕后黑手的身份,在大晏必定身处高位,十有八九就是朝堂中某个人。
戚清辞的脑海里,飞速闪过朝堂上那一张张或和善、或威严、或谄媚的脸。
是觊觎兵权已久的丞相李德忠?
还是军中那些眼红的将领?
甚至是……
那个高居龙椅之上,眼神阴鸷的身影,骤然浮现在眼前!
戚清辞的呼吸一滞,不敢再想下去。
每一个猜测,都指向一个足以让戚家粉身碎骨的庞然大物。
可现在的他又能做什么呢?
只能是被动地扮演兄长,在夹缝中苟延残喘。
现在这条来自刺客的线索,像一把悬在戚清越头上的刀。
即使将军府里面戒备再森严,也有出纰漏的时候。
那躺在床上的戚清越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他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主动出击,把那个藏在阴影里的鬼,亲手揪出来!
可要如何调查?
他如今是“戚清越”,一举一动都在无数双眼睛的监视之下,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戚清辞的目光,缓缓落在了书桌上那张摊开的京城舆图上。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图上那片象征着权力中心的宫城,划过六部衙门,划过各大王公贵族的府邸。
他没有权势,没有帮手。
他唯一的武器,就是那个能让他洞悉旁人痛脚的“嘴强王者系统”。
既然如此……
那就回到那个最危险,也最接近真相的地方去。
回到朝堂,回到晏北玄的身边。
用他的“八卦雷达”,去一个一个地“扫描”那些位高权重的嫌疑人。
总有人,会露出马脚的。
戚清辞收紧手指,紧紧握住那枚冰冷的“沙蝎”令牌。
手中的寒意让他无比清醒。
眼底所有的迷茫和疲惫,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破釜沉舟的决绝与锋芒。
害我哥哥的,一个也别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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