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兽谷的清晨来得总比别处更早些，第一缕曦光穿透缭绕的谷中薄雾，洒在墨渊临时营地的篝火余烬上。
经过一夜休整，受伤的灵兽们精神明显好转，低阶的“绒耳兔”甚至开始试探着啃食沾着晨露的嫩草。
周芸细致地帮师兄李铭换好伤药，他胸前那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已开始收口，泛着新肉才有的淡粉色。
“多谢墨谷主赠药，师兄伤势好得很快。”
周芸对着走来的墨渊再次行礼，声音比昨日多了几分轻快。
她今日将长发简单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清澈杏眼，虽穿着普通的鹅黄衣裙，在这山林间却别有一番灵秀。
墨渊目光扫过李铭不再苍白的脸，点了点头：“既无大碍，便尽早动身吧。谷外三百里，有丹宗接应点。”
他语气依旧平淡，却不再如初见时那般带着疏离。
李铭挣扎着站起，虽还有些虚弱，但眼神已恢复清明，他对着墨渊郑重一揖：“墨谷主救命之恩，李铭没齿难忘。他日若有差遣，丹宗李铭定义不容辞。”
墨渊摆了摆手，未再多言。
他转身走向几只仍在舔舐伤口的成年“风狼”，这几只狼是昨日情毒影响下最为躁动的，此刻在墨渊的安抚下，喉间发出低低的、代表顺从的呜咽。
他伸出手，掌心泛着淡淡的墨色光华，轻轻拂过狼首，那狼便舒服地眯起了眼。
周芸看着这一幕，想起昨日墨渊率妖兽冲散围攻、护住她和师兄时的凛然气势，与此刻安抚野兽的温和形成了奇异的反差。
她低声对李铭道：“师兄，墨谷主他……似乎并不像传言中那般难以接近。”
李铭也看着墨渊的背影，轻声道：“世间万物，皆有性情。妖兽亦知恩义，何况墨谷主这等人物。”他顿了顿，看向周芸，眼神温柔，“此番能与你一同脱险，已是万幸。”
周芸脸颊微红，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昨日危难时不及多想，此刻劫后余生，师兄话语中的关切让她心头泛起丝丝甜意。
墨渊并未留意身后年轻男女的细微情愫，他正以神识沟通谷中生灵，搜寻是否还有情毒残留的痕迹。
万兽谷经此一乱，需得仔细清理，方能恢复往日安宁。
只是，那情毒来源诡异，云尊仙已伏诛，此毒却还能影响谷中妖兽，背后定然还有隐忧。
他想起祝只安提及的北方污秽感应，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与此同时，远在数万里之外，散修联盟的一处隐据点。
这是一座位于荒僻山坳中的石堡，外表粗犷，内里却别有洞天。
此刻，在燃着松明火把的议事厅内，气氛却有些凝滞。
萧战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他那柄门板似的巨斧“裂山”就随意靠在手边，斧刃寒光凛冽。
他浓眉紧锁，看着下方一名躬身汇报的属下。
副首领柳如眉坐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未施粉黛，眉眼间却自有一段沉静风韵。
她手中正缓缓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很多年前，萧战在一次生死关头塞给她的，说是“沾过他的血，能辟邪”。
“首领，查清楚了。”
那属下声音带着愤懑，“咱们安插在‘黑水坊市’的两个兄弟，前几日莫名失踪了。坊间有传言，说他们……可能是私下接触了万药宗的人。”
“放他娘的屁！”
萧战猛地一拍桌子，厚重的石桌瞬间裂开几道细纹，“张猛和赵五跟了老子几百年，什么性子老子不清楚？他们会背叛联盟？”
那属下吓得一哆嗦，不敢接话。
柳如眉抬起眼，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阿战，稍安勿躁。”
她转向那属下，“除了传言，可还有别的线索？他们失踪前，最后接触了什么人？黑水坊市最近可有异常？”
她一连几问，条理清晰。那属下定了定神，忙道：“回柳首领，据查，他们失踪前曾在坊市的‘醉仙楼’与人饮酒，对方身份不明，但有人看见，其中一人腰间似乎挂着万药宗的令牌。另外，黑水坊市近来确实多了些生面孔，似乎在暗中打探什么。”
萧战脸色更加难看，胸膛起伏，显然怒极。
他不是蠢人，立刻将此事与即将召开的千丹盛会联系起来。
万药宗这是想杀鸡儆猴，还是想借此挑拨离间，瓦解他散修联盟？
柳如眉轻轻放下玉佩，走到萧战身边，手看似无意地搭在他紧绷的手臂上，低声道：“此事蹊跷，未必是兄弟叛变，或许是被人构陷。当务之急，是查明真相，稳住人心。你若此刻冲动，反倒中了他人下怀。”
她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萧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攥了攥。她的手并不细腻，甚至有些薄茧，却是他多年来最信任的依托。
“你说得对。”
萧战沉声道，眼中戾气稍减，恢复了往日的果决，“加派人手，暗中调查黑水坊市，特别是与万药宗有牵扯的人。另外，传令各据点，近期提高警惕，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与不明势力接触。”
“是！”
属下领命而去。
议事厅内只剩下萧战与柳如眉二人。
松明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萧战棱角分明的侧脸和柳如眉沉静的容颜。
“如眉，”萧战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我总觉得，这仙界要不太平了。云尊仙死了，麻烦却好像更多了。”
柳如眉看着他紧蹙的眉头，轻声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我携手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只要联盟上下齐心，总能闯过去。”
她顿了顿，补充道，“十日后万药宗的丹会，你我要多加小心。”
萧战重重哼了一声：“老子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握着柳如眉的手仍未松开，仿佛这简单的接触，便能给予彼此无穷的力量。
多年的并肩作战，早已让这份情谊超越了寻常男女之情，融入了骨血，成为彼此最坚实的后盾。
是夜，万兽谷边缘，墨渊将周芸和李铭送至谷口。
“就此别过，一路小心。”
墨渊将一枚更精致的、刻有麒麟暗纹的玉符递给周芸，“若遇危急，捏碎此符，我可感知。”
周芸和李铭再次深深道谢，转身踏着月色离去。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上，依稀能听到周芸轻声询问李铭伤势，以及李铭温和的回应。
墨渊独立谷口，夜风吹动他墨色的衣袍。
他抬头望向北方，那里是祝只安曾提及感应到污秽的方向，也是万药仙宗宗门所在的大致方位。
就在他凝神感知远方气息时，腰间一枚用于与特定妖兽沟通的“兽言铃”突然发出极其细微、却尖锐的震颤！
几乎同时，他留在百里外一处水源地、用于监视的一只“影鼠”传来了临死前最后的惊恐画面——一道快如鬼魅的血色影子掠过，影鼠甚至来不及发出警告，便被一股阴寒的力量碾碎！
那不是妖兽的气息！
是修士！
带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煞之气！
墨渊眼神骤然锐利如刀，周身太乙金仙的气势无声散开，惊得周围夜栖的鸟雀扑棱棱飞起。
有人潜入了万兽谷深处！
目标……似乎是那处连接着谷内灵脉核心的隐秘水潭！
他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墨色流光，撕裂夜幕，朝着影鼠殒命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色浓重，杀机，已悄然降临这片刚刚恢复些许生机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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