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极其大胆、近乎异想天开的想法瞬间成型！
以废易物！
用这个看似无用的“废铜烂铁”，去跟可能门路更广、甚至私下里存着些边角料的赵大爷交换急需的木材！
虽然希望渺茫，但这几乎是眼前唯一可能走通的路了！
林向阳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这次却是因为看到了一丝微光。
他紧紧攥着那个冰冷沉重的黄铜零件，也顾不上脏，用袖子使劲擦了擦表面的泥污，露出底下更多的金属光泽。
然后，他转身就朝着前院赵大爷家跑去。
赵大爷正坐在自家门口的小马扎上，就着昏暗的天光，眯着眼打磨一个不知道什么小工具，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看到林向阳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计。
“赵……赵大爷……”林向阳喘着气，停在老人面前，恭敬地叫了一声。
赵大爷没应声，只是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
林向阳知道这老头的脾气，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手里擦得稍显亮堂的黄铜零件递了过去：“赵大爷，您……您看看这个。”
赵大爷这才停下动作，浑浊的目光落在那个零件上。
他伸出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指，接过零件，掂了掂分量，又就着光仔细看了看上面的齿轮和结构，甚至还用指甲抠了抠上面的泥垢。
“留声机上的？调速的？”老头的声音沙哑低沉，却一语中的。
林向阳心中一惊，连忙点头：“是，大爷您好眼力。是……是坏了的，拆下来的。我想……我想用这个，跟您换点……换点能修房顶的木头，不用多，就够换一两根椽子就成……”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自己也觉得这个请求有些荒谬。一个破零件换木材？
赵大爷抬起眼皮，深深看了林向阳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
他没说换，也没说不换，只是慢悠悠地问：“屋顶塌了？”
“嗯，昨晚上暴雨，灶房塌了一角。”林向阳老实回答。
赵大爷沉默了片刻，将那个黄铜零件在手里翻来覆去地又看了几遍，像是在评估什么。
院子里只有锉刀摩擦金属的刺啦声和风声。
就在林向阳的心渐渐沉下去，以为希望又要破灭时，赵大爷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这玩意儿，拆散了，里面的小轴承和铜齿轮，厂里维修车间偶尔能用到，能抵几个小钱。”
林向阳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我这儿，”
赵大爷用锉刀指了指自家院墙角落堆着的一捆用破油毡盖着的东西，“有几根以前盖小厨房剩下来的旧椽子，长短不一，木质也一般，松木的，放了几年了，有点朽，但撑个灶房屋顶应该还能将就。”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回到林向阳脸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公平：“你那铜疙瘩，换两根最长的，成不成？”
成了！竟然真的成了！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林向阳心中的绝望！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成！成！太成了！谢谢赵大爷！谢谢您！”
他忙不迭地鞠躬道谢，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哽咽。
赵大爷摆摆手，似乎不耐烦这些虚礼，站起身，颤巍巍地走到墙角的油毡布前，掀开一角，从里面抽出两根看起来确实有些年头、木质发暗、但粗细长度还算凑合的松木椽子。
“自己扛回去。轻点折腾。”
老头把椽子往林向阳面前一递，又顺手拿回了那个黄铜零件，揣进了兜里，仿佛只是做了一笔微不足道的交易。
林向阳接过沉甸甸的木材，感受着粗糙的木料触感，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重量。
“哎！谢谢大爷！”
他再次郑重道谢，然后奋力扛起两根对他来说颇为沉重的椽子，脚步蹒跚却又无比坚定地朝着自家方向走去。
希望，如同阴霾天空下透出的第一缕微光，虽然微弱，却真实地照在了前路上。
有了木材，就有了修复屋顶，守住这个家的第一步！
他艰难地扛着木材穿过院子，引来几个邻居诧异的目光。
但他顾不上这些，心里盘算着还需要找些瓦片、黄泥和麻刀……
当他快走到自家门口时，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只见自家那扇依旧敞开的破木门前，不知何时，又围了几个人。
不是邻居，而是两个穿着蓝色制服、戴着红袖箍的男人，面色严肃。
旁边，街道的李爱华主任也站在那里，正对着屋里说着什么，脸色似乎有些凝重。
而王翠花，竟然也挤在旁边，伸着脖子往里看，脸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林向阳的心猛地一沉，刚刚升起的喜悦瞬间被冻结。
这些人来干什么？
难道张麻子恶人先告状？
还是……王翠花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
他扛着两根显眼的木材，站在原地，看着那群人，刚刚松缓的心弦再次骤然绷紧。
林向阳扛着两根沉甸甸的旧椽子，脚步踉跄地走近自家门口。
木材粗糙的表面硌着他单薄的肩膀，每走一步，脚下的积雪和泥泞都发出噗嗤的声响。
方才从赵大爷那里换来木材的短暂喜悦，此刻已被家门口那不同寻常的景象彻底冲散。
破木门前，果然不止李爱华主任一人。
除了面色凝重的李主任，还有两个陌生男人，都穿着统一的蓝色棉制服，胳膊上戴着“红星街道生产建设”字样的红袖箍，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手里拿着个硬壳笔记本，另一个年轻些，则好奇地打量着塌了半边的灶房。
而最让林向阳心头一紧的是，王翠花那臃肿的身影果然也阴魂不散地挤在旁边，她脸上那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幸灾乐祸，像针一样扎眼。
“李主任？”林向阳放下椽子，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喘息和疑问，目光快速扫过众人。
李爱华看到林向阳回来，尤其是看到他肩上的两根木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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