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杂院，李爱华主任正好也在，看到他们这副模样和那空了的挑担，脸上露出惊讶和赞许的笑容：“向阳，你们这……真卖出去了？还卖得挺好？”
“托您的福，李主任，头一天，还算顺利。”
林向阳谦虚地笑笑，但眉宇间的兴奋藏不住。
“好！真好！”
李主任连连点头，“我就说你这孩子脑子活泛！能靠自己的双手挣饭吃，这才是正理！好好干，有啥困难就跟街道说！”她的表态，无疑又给林家的小生意加上了一道无形的护身符。
然而，这道护身符能防得住明面上的刁难，却防不住暗地里的眼红和街面上的魑魅魍魉。
接下来的几天，林家兄妹几乎进入了连轴转的状态。
天不亮，林向阳就要起来熬煮酸梅汤，严格控制火候和配方比例，保证口感的稳定。
晓梅负责清洗消毒冰棍棍和折叠纸杯，工作量巨大，小手经常被泡得发白。
卫国依旧是主力，挑水、劈柴、搬运，还要负责每天下午去废品站刘海中那里“进货”——收购那些脏兮兮的冰棍棍。
晓雨则负责最后的质检和分装，乐此不疲地在一些木棍上画着她的“专属标记”。
下午出摊，成了固定项目。
有了第一天的口碑，生意愈发红火。
很多孩子甚至提前拿着钱在槐树下等着，附近的一些住户也会慕名而来买上一杯尝尝鲜。
晓梅的账本上，收入数字稳定增长，虽然每一笔都微不足道，但汇聚起来，却让林家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希望。
这天下午，生意依旧不错。
二十多杯酸梅汤很快卖掉了大半。
林向阳正低头给一个小朋友拿货，忽然听到一阵嚣张的哄闹声和孩子的惊叫声由远及近。
他抬头望去，只见三四个穿着邋遢工装、歪戴着帽子、流里流气的青年，正晃荡着朝槐树这边走来。
为首的是个瘦高个，嘴角叼着根烟屁股，眼神倨傲地扫视着周围，一看就是附近有名的街溜子（小混混）。
他们显然也看到了林家的小摊和围着的孩子们。
“哟呵？这儿嘛时候多了个卖水摊儿啊？”
瘦高个旁边一个矮胖跟班怪声怪气地叫道，一脚踢开路边的一个空罐头盒，发出刺耳的响声。
孩子们被他们的气势吓到，纷纷躲闪开，买酸梅汤的兴致瞬间没了，紧张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林向阳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麻烦来了。
这种街溜子，比王翠花那种撒泼打滚的更难缠，他们不讲道理，只认拳头和“规矩”。
“几位大哥，卖点自家熬的酸梅汤，给孩子解渴。”
林向阳稳住心神，脸上挤出一点客气的笑容，希望能破财免灾，“天热，几位也来一杯尝尝？”
瘦高个斜着眼打量了一下林向阳和他身后的弟妹，又瞥了一眼那红亮的汤汁，嗤笑一声：“酸梅汤？呵，玩意儿不错啊？谁让你们在这儿摆摊的？交‘地皮费’了吗？”
果然来了！林向阳心里一沉。
所谓“地皮费”，就是保护费。
“大哥，我们就在这树下摆一会儿，没占道，也没影响谁……”林向阳试图解释。
“废他妈什么话！”
矮胖子不耐烦地打断他，上前一步，一巴掌拍在摊位上，震得瓦罐里的汤汁都晃了出来，“这条街，我们强哥说了算！识相的，赶紧把今天的‘孝敬’拿出来！不然，哼哼……”
他威胁地捏了捏拳头。
晓梅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把钱盒子往身后藏。
晓雨更是直接躲到了卫国身后，小手死死抓着二哥的衣服。
卫国则挺起了胸膛，虽然脸上也有些紧张，但眼神里已经冒出了火气，拳头悄悄攥紧。
他绝不允许有人欺负他大哥和妹妹！
林向阳脑子飞速转动。
硬碰硬肯定吃亏，对方人多且是成年人。
给钱？今天给了，明天他们还会来，而且会要得更多，这生意就别想做安生了。
就在他权衡之际，那个叫强哥的瘦高个似乎对酸梅汤本身没了兴趣，他的目光被旁边另一个场景吸引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正推着自行车从不远处经过，稻草靶子上插满了红艳艳、亮晶晶的糖葫芦，在夕阳下格外诱人。
“诶！卖糖葫芦的！过来！”强哥眼睛一亮，扬声喊道。
那小贩一看是这群街溜子，脸色一变，推着车想快点离开。
“妈的！叫你你没听见啊！”
矮胖子骂骂咧咧地冲过去，一把拽住了自行车后架。
小贩无奈，只好苦着脸把车推过来。
强哥也不问价，直接伸手就从靶子上拔下两串最大的糖葫芦，自己拿一串，递给矮胖子一串，旁若无人地啃了起来，糖渣掉了一地。
小贩敢怒不敢言，低着头，手紧张地搓着衣角。
强哥啃了两口，似乎觉得味道不错，又对矮胖子使了个眼色。
矮胖子会意，竟然直接伸手去推那小贩的自行车，嘴里嚷嚷着：“这车和糖葫芦，我们强哥看上了，借哥们玩两天！”
这简直是明抢了！小贩急得都快哭了：“强哥……行行好，我……我就靠这个吃饭啊……”
“吃饭？老子让你以后都没饭吃！”矮胖子恶狠狠地推搡着他。
周围的孩子们吓得大气不敢出。
林向阳看着这一幕，心中怒意升腾，但这伙人目标暂时不在他这儿，他强忍着没有出声，脑子却在急速思考对策。
然而，他忍得住，有人却忍不住了。
卫国！
卫国看着那小贩被欺负的可怜样子，又看到那亮晶晶的糖葫芦（他其实也有点馋），再想到这帮人刚才还想抢大哥的钱，一股热血“噌”地就冲上了头顶！
“你们欺负人！”
卫国大吼一声，如同发怒的小老虎，猛地就从林向阳身后冲了出去！
他的目标不是人，而是那辆被矮胖子推着的、载满糖葫芦的自行车！
“卫国！”林向阳惊呼一声，想拉住他却晚了一步。
只见卫国冲到自行车旁，使出吃奶的力气，双手抓住自行车大梁，猛地向上一掀！同时脚下巧妙地一绊！
他力气本就奇大，又是在愤怒之下爆发，那自行车连同上面插满糖葫芦的稻草靶子，竟然被他一下子掀翻在地！
“哗啦啦——咔嚓！”
竹制的靶子摔裂，红艳艳的糖葫芦滚落一地，不少直接摔碎了，糖壳破裂，山楂果滚得到处都是。
自行车也歪倒在一旁，车轮还在无助地空转。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强哥和矮胖子愣住了，嘴里的糖葫芦都忘了嚼。
小贩惊呆了，张大嘴巴看着自己谋生的家伙事被毁。
周围的孩子们也吓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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