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好久不见的我们
外部威胁的消弭与内部格局的初步稳定，如同在海州上空撑起了一片暂时的晴空。林辰得以从连轴转的危机应对中稍作喘息，但内心深处，那份对苏晓宁的牵挂与担忧，却随着局势的缓和而愈发清晰、灼热。
她还好吗？那段被审查的日子，究竟给她带来了怎样的压力和创伤？虽然通过加密渠道知道她已行动自由，但那种音讯全无、生死未卜的焦灼感，以及此刻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的思念，日夜煎熬着他。
必须见她一面。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抑制。
机会在一个周末悄然来临。林辰以“赴省城汇报海州近期重大项目进展”为由，安排了短暂的省城之行。汇报是实，但核心目的，是那个他魂牵梦绕的人。
他没有带随行人员，只让张硕安排了绝对可靠的司机和车辆。抵达省城后，他婉拒了相关部门的接待安排，独自入住了市区一家并不起眼，但安保和私密性极佳的精品酒店。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林辰站在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前，望着楼下省城川流不息的车河，心情复杂难平。他拿出那个几乎只为她而存在的加密手机，深吸一口气，发出了那条早已编辑好的信息：
“我在省城，老地方，等你。”
信息发出后，每一秒的等待都变得无比漫长。他设想过她可能因为安全顾虑拒绝，可能因为心有余悸而犹豫，也可能……已然心冷。
就在忐忑几乎要将他吞噬时，手机屏幕终于亮了。回复简单到只有一个字：
“好。”
林辰悬着的心骤然落下，随之涌起的，是巨大的喜悦和一丝近乡情怯般的紧张。
约定的“老地方”，是位于城郊结合部的一处僻静茶舍，会员制，环境清幽，注重隐私。林辰提前到了，选了一个最靠里、被竹帘半掩的雅间。茶香袅袅，古琴低回，但他却无心品味，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门口的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那熟悉的、轻盈而坚定的脚步声终于在走廊尽头响起，并由远及近时，林辰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竹帘被轻轻掀开。
苏晓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米白色高领毛衣，外罩深灰色羊绒大衣，长发松松挽起，脸上未施粉黛，比之前清瘦了些，脸色也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明亮，带着历经风雨后的沉静与坚韧。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千言万语，在目光交汇的瞬间，汹涌澎湃，却又哽在喉头。
“晓宁……”林辰站起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晓宁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唇角慢慢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眼底似有水光闪过，但很快便被她压下。
“林市长。”她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公事公办的疏离，但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却泄露了太多无法掩饰的情绪。
林辰快步上前，再也顾不得其他，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
苏晓宁却微微后退了半步，避开了他的触碰，目光扫了一眼雅间外，带着提醒。
林辰的手僵在半空，随即了然。他压下心中的冲动，侧身让开：“进来坐。”
苏晓宁走进雅间，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姿态优雅依旧，却透着一股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林辰重新落座，为她斟上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推到她面前。
“你……瘦了。”他看着她的脸，心疼地说道。
苏晓宁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没有看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还好。倒是你，海州那边，听说一切都上了正轨，恭喜。”
她的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
“晓宁，”林辰忍不住倾身向前，压低声音，语气急切而真诚，“对不起，让你受苦了。那段时间，我……”
“都过去了。”苏晓宁打断他，终于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组织上调查清楚了，我是清白的。这就够了。”
她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林辰心中就越是刺痛。他知道，那段被审查、被孤立、甚至可能面临牢狱之灾的经历，绝不可能像她说的那样轻松“过去”。
“我知道没那么简单。”林辰的声音低沉下来，“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
“林辰。”苏晓宁再次打断他，语气加重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路是我自己选的，后果自然由我自己承担。你不需要感到愧疚。”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他：“而且，这次的事情也让我想明白了很多。我们之前的……关系，太危险了。不仅对你，对我，甚至对……你的家庭，都是不负责任的。”
林辰的心猛地一沉：“晓宁，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苏晓宁放下茶杯，目光坦然地看着他，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我们应该回到更纯粹的工作关系上。你是海州的市长，我是省发改委的干部，仅此而已。那些不该有的……牵绊，就让它到此为止吧。”
雅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古琴的余韵和茶香，在空气中无声流淌，却更添压抑。
林辰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出一丝伪装的痕迹，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带着痛楚的决然。
他明白了。这次审查，不仅是对她政治生命的威胁，更是对她情感世界的致命一击。她害怕了，不是害怕自己受苦，而是害怕再次成为别人攻击他的武器，害怕那无法控制的流言蜚语最终毁掉他来之不易的一切，也害怕……面对他那个已然做出巨大牺牲的家庭。
她在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保护他，也……保护她自己。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无力感席卷了林辰。他张了张嘴，想告诉她他不怕，想告诉她家族已经出手，想告诉她沈清秋已经……默许。但这些话，在苏晓宁那清澈而决绝的目光注视下，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知道，此刻任何的解释和承诺，在她听来，都可能是更深的伤害和负担。
“这就是你思考后的决定？”林辰的声音干涩。
“是。”苏晓宁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她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大衣，“林市长，汇报工作的话，明天办公室谈吧。我先告辞了。”
她转身，走向门口，背影挺直，却带着一种易碎般的倔强。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竹帘的那一刻，林辰猛地站起身。
“晓宁！”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和一丝哀求，“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苏晓宁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才用极轻、却如同最终判决般的声音说道：
“林辰，保重。”
说完，她不再停留，掀帘而去。
竹帘晃动，隔绝了她的身影，也仿佛隔绝了一个世界。
林辰颓然坐回椅子上，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雅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对着两杯早已凉透的茶。
“好久不见的我们……”
最终，却只剩下一句冰冷的“保重”。
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即使用最强大的力量去粘合，裂痕也永远存在。而他与苏晓宁之间那在黑暗中相互取暖、在绝境中彼此支撑的炽热情感，或许真的，只能永远封存在那段惊心动魄的记忆里了。
窗外，省城的夜色繁华依旧。而林辰的心，却在这一刻，沉入了无边的寂寥与寒冷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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